“找花。”汪士奇左右看看,朝着一栋红砖小矮楼的方向走过去:“凌霄花,见过吗?”
徐烨不服气的一梗脖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呢,怎么没见过——诶,巧了,这不都是吗?”
在他们的面前,铺陈开了一片火红的花海。
凌霄,攀援藤本植物,中国中部多有种植,性喜温暖湿润,借气生根攀援向上生长。早在《诗经》里就有关于它的记载,当时人们称之为陵苕。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汪士奇喃喃:“眼里看着这么灿烂的花,心里想的却是没有出生就好了,这花还真是自古以来就挺衰的。”
“你什么时候书念得这么好了?这不像你啊。”徐烨纳闷:“刚刚那腔调吓我一跳,还以为你那记者朋友上你身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我来之前百度的。”汪士奇卷了卷袖子,从背后掏出一把小型折叠多用铲来:“马上就给你表演一个特别像我的项目。”
徐烨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啥?”
“刨坑。”
“你疯了?!”徐烨吓得用气声大喊大叫:“这整出点动静来咱们俩可吃不了兜着走!你到底想干嘛啊!”
“放心,动静小得很,我只是想确认点事情。再说这不是还有你来把风么。”汪士奇摇摇手指,人已经蹲到了花坛后面,他深吸一口气,估摸着位置下了铲,纤细的花茎被刨到一边,然后是下面被盖住的矮灌木,沙质土壤挖起来并不困难,没过多久汪士奇就掏出了一个手臂那么深的小坑,他趴在地上抻着胳膊再往下探,铲尖似乎触到了一点异样,硬中带软,应该是某种粗糙的编织物。
汪士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撑着地的手掌微微发抖,眼前的视线也开始乱跳。噩梦里的深海此刻突然袭击过来,好像一整个儿的倾注到了他身上,重压,缺氧,昏暗的海底,被埋葬的老郑……不是的,这不是他!他差一点要喊出声来,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后脖颈:“你还好吧?”徐烨脸上难得有一次正形,大概是被他苍白的脸色吓着了:“挖着宝贝了么,再不走天可都要亮了啊。”
“还行,你过来看看。”汪士奇抽出手来飞速的抹了一把汗,用手机给徐烨照了个亮,徐烨趴坑边往下一瞧,眼睛为难的眯缝起来:“这是……帆布?”
“防雨帆布,用来苫卡车或者做帐篷的,看褪色程度有点年头了。”汪士奇喘了口粗气跌坐在地:“你猜,花坛底下为什么要埋这个?”
徐烨的眼睛瞬时瞪大了:“难道说……”
“去找上面要搜查令吧。”汪士奇摸出烟盒:“我怀疑,有个人被埋在这下面。”
***
2006年7月31日,一具骨骸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重见天日。
切割成200x150的防水布,原本应该属于某个应急帐篷,此刻却成了一个少年最后的归宿。围裹在其中的是一副纤瘦的骨架,皮肉已经腐烂殆尽,盆骨上口窄小,颅骨基底缝尚未完全融合,身高不超过一米五,多处骨折痕迹,颅骨有一块钛合金修补,符合遭遇车祸后的手术记录。
性别,年龄,手术痕迹,一切都指向一个熟悉的名字:谢离。
汪士奇站在不远处旁观这一切——新生医院,或者说原新生成长中心家属楼的花坛里,金红色的花朵被利爪似的挖斗撕扯开来,散落成一张灿烂的毯子,盖住了满地的泥沙俱下。事发突然,葛玉梅没有现身,只有她跟班的女秘书黑着一张脸在旁边协调,在她的指挥下,楼里“治疗”的一百来号人都被教官遣散出来,排着队从另一侧绕到门诊大堂,等待各自的家属领回家里。重获自由似乎并不能使这些人兴奋,就像身边刚刚发现了一具白骨也不能令他们恐慌。
一张张麻木的面孔从汪士奇的眼前晃过,穿着统一的鼠灰色t恤、黑色短裤,头发剃到耳后,期间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他想了一会才回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去医院调查的时候撞见的小男孩。比起那时候他好像胖了,颧骨处可疑的饱胀发亮,泛着一片深深浅浅的杏黄色。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侧边的视线,他眼珠木然的转过来了一瞬,马上又飞速的坠回地面,另外半边脸落在汪士奇眼里,他这才反应过来——男孩的半边脸是浮肿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新生成长中心学员的处境有了实感。之前停留在谢离口述里的那些细节从每一个人身体的伤痕、僵直的步伐、瑟缩的神态和无神的瞳孔里折射出来,如假包换的直观与残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一点要对顾天晴报复社会的行为产生一点同理心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地方,果然还是烧掉比较好吧。
不然,他们就会像这一地的娇嫩骨朵,还没来得及开花就已经坠地,来来回回,一只只脚印碾上去,花瓣被揉碎挤烂,空气里满溢着植物死亡的腥气。
口袋里的香烟已经消耗一空,他有些烦躁的深呼吸两口,刚要拦着人借烟,迎面就看见程诺走了过来,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但,也许是错觉,他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干得漂亮。”她冲他点头致意:“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呀。”汪士奇刨了刨鸡窝似的乱发。“这只能算将功赎罪,不然,又要被犯罪分子牵着鼻子走了。”
“你压力也不用那
喜欢无声呐喊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