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顿时大乱,十几个太监立刻围住了皇帝,后面的王彧,杜袂等几个,以天子近侍的职分,一涌而前,连声不迭地叫着传太医。后妃们自然是花容失色,不敢擅离座位的大臣们,个个也都是引颈张望,几个戏子,更是早已吓得跪在了台上。
在万寿这样的大日子病倒,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不吉利。皇帝的病,来势凶猛,到了第三天,不仅发展到水米不能进,而且陷入了“谵妄”。
谵妄,就是说胡话,是极坏的征兆。
一时之间,行宫内人心惶惶,都有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淑贵妃每天一起来,便到中宫与皇后和小皇子待在一起,既是彼此安慰,也是等着烟波致爽殿最新的消息。首领太监已来过几回,除了汇报皇帝的病情,还特意交代,请小皇子不要走远了。
到了下午,便有太监飞奔来传,着皇后和淑贵妃带同小皇子进见。两个女人又惊又喜,心想:难道皇上醒了?
皇帝真的醒了,待她们赶到后殿,见王彧、杜袂等一班大臣正跪在地上,云燊半躺半靠在御榻之上,虽然病体支离,双眼之中,却还有一丝神采。见到她们进来,云燊眼光转动,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定在了小皇子身上,眼光之中,有些慈爱,有些不舍,有些伤感,亦有些沉重。
“我不成了,叫人来吧,”云燊用微弱的声音说,“宰辅,宗令,诸王!”
知道皇帝病危的亲贵和宰辅大臣,早已侯在殿外不远处的丹陛之下,寸步不敢或离。此时见到面无人色的杜袂,飞奔而来,将旨意一传,都知道大事不好,一个个提袍扶冠,顾不得什么身份气度,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殿中,依次跪了一地。照道理,皇后和淑贵妃是该当回避的,可是皇帝还有极重要的事情要交待,因此也就不能不破一次例了。
“小皇子云敛,天生纯孝,”云燊又看了一眼刚满六岁的儿子,“着封为太子!”
懵然无知的小皇子,由皇后教导着,给皇帝磕了头,算是谢恩。
但是殿中的诸人却齐齐的变了脸色!
皇帝没有立年长的五皇子为太子!反而立了最小的十皇子为太子!一场可以预见风雨即将来临!
“国玺,暂且交由皇后。”话音一落,便有身旁的太监,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到梨花带雨的皇后手里。盒子是打开的,中间置着一枚玉印,上头刻着阳文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字。
云燊又将目光转向淑贵妃,看了半晌,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拿我的御印,赏给淑贵妃。”这两枚印鉴,大不寻常。
淑贵妃跪在地上,以双手接过,捧着这枚以阴文刻着“御敕”二字的玉印,浑身颤抖,到了皇帝弥留之际,终获谅解!一时酸甜苦辣都上心头,便要放声大哭。被跪在她身前的皇后转身连扯了两把,才好歹忍住了,伏在地上呜咽不已。
“王彧、杜袂……”云燊抖抖索索地从枕侧摸出一张纸来,吃力地举到眼前念着,一共念了六个人的名字,放下纸,将眼光望了过来,“朕,待你们如何?”
众人都知道,写在纸上的名字,要不就是王彧所拟,要不就是皇上与王彧商量所定。杜袂听了,忙道:“皇上待臣下们恩重如山!请皇上安心调养,待龙体康愈……”
“住……住着!没功夫……说这些。”云燊知道,这已是自己回光返照,神智清明的最后时刻,吃力地喝止了载垣,喘了一会,才又道:“太子,就交给你们了。”
这就是在托孤了!殿中所有人,都是热泪满脸,被点名的六个辅政大臣,更是泣不成声,只能连连磕头。云燊无力地摆摆手,说:“写旨来看。”,立刻便有小太监搬来案几笔墨,由杜袂写成谕旨,双手捧读。
“立皇十子云敛为皇太子,着派王彧、杜袂、林啸、焦庐、梁旬、柳擎,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
“准!”云燊点点头,只说了这一个字,轻轻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良久,云燊仍然没有新的表示。跪在一旁的太医院院正,忽然站起来,给皇帝掐了脉,又抖抖地用手去试他的鼻息,终于一跺脚,软到在地,哭道:“皇上归天了!”
跪在地上的皇后,轻哼一声,晕了过去。殿中的诸臣,放声嚎啕,哭声震天,犹如一圈涟漪,从殿向外扩散开去,直至整个行宫之内,哀声一片。
第二天,皇上驾崩的消息,便传遍了热河的禁军。各营都是摘樱子,起素幡,为皇帝举哀,秦禝的骑军也不例外,军官兵士,在一片凄惶之中,尽有痛哭到不能自已的。
随着这一天时间的推移,更多的消息不断传来。
皇太子云敛枢前即位,成为皇帝。
辅政六大臣面奉圣旨,辅弼幼主,赞襄一切政务。
皇后晋位太后,称东太后,淑贵妃,称西太后。
这一天,秦禝这个没有眼泪可流,因此也就不出帐子,一个人独坐沉思,一个时代结束了,他想,另一个时代就要开始。我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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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政大臣的名单,确实是由王彧所进拟的,但既然经过了皇帝的同意,那就谁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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