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我赶紧说,你对我太好了。
但我心里闂他,如果不是你告密,我怎么敢去砍伐神树呢?你可把我给害惨了,你不仅把我害惨了,连我的一家人也害惨了。但我哪敢说?
夺权斗争大会,我没有把你拉到台上批斗。本来你也是坏人,应该跟地富反坏站在一起挨批斗的,但我没有把你揪上台,放你一马,对你够宽容的了吧?
他夸耀地说。
就是就是,我赶紧说,你一直对我非常好。
现在要给你布置一个任务,要你将功补过,立功赎罪,要不然每次批斗,肯定少不了你。
他明确对我说。
是什么任务呢?我吓得脸都快白了,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战战兢兢赔着小心问他。
今天上午,我们要把小块地的苗子拔掉,你也必须参加。
他坚定地说。
可我,我什么也不是,也不是你们组织的红卫兵,也不是地富反坏……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厉声呵斥起来,什么?你敢说你不是坏分子,你没干过坏事?我没把你抓起来交到公社,送到群专指挥部,算是对你宽容的了。甚至在村里也没有让你站在台子上参加斗争大会,够给你面子的了。你还推三阻四,敢不服从我的命令?
我服从我服从,我赶紧说,我知道被抓起来,站到台子上挨批斗的滋味。全村人全家人,亲戚朋友,像看耍猴子一样看着我。脸面扫尽,无地自容,那真比坐牢还难受。在村里还是乡里乡亲,不看僧面看佛面,确实还给我面子。如果要交到公社,甚至交到县里的群专指挥部,真的会让我蜕掉八层皮的。我只要能在村子里接受惩罚,不管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把我交上去就好。
我赶紧把利害性替他说了一遍,以求他的宽恕和原谅。
好吧,他说,我们事先都侦查好了,知道哪些是小块黑地,要分工拔掉,各干各的。你的任务就是拔掉村子对面三里坪上那几块黑地的苗子。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些是小块黑地,哪些是咱们队里的地。你能不能给我指认一下?
我装作糊涂说。
你别装蒜了,你那点小聪明还能骗过我?他冷笑着说,咱们天天在地里干活,每块地从种到收,不是干了一天了。只要你没有干过活儿的地,只要不是每家的自留地和猪饲料地,全是小块黑地,都要拔除的。
可是,我还是想办法推脱,就算是我知道队里的土地,但我怎么能知道哪是自留地和猪饲料地呢?
你不要故作糊涂了,你家的自留地和猪饲料地在哪里你不知道?咱们村里的自留地和猪饲料地都是集中分的,都在三道坝上。其他地方都没有自留地和猪饲料地。除了生产队耕种的土地,全是小块黑地,你不要推三阻四了,你到底是干不干?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看样子马上就要把我抓起来了。
我干我干,我一定全部拔除,一苗也不会剩下的,我赶紧说。
好吧,他回过头对大家说,接到上级号召,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连《人民日报》都发表社论了。我们敢不行动?我们现在要拔的就是资本主义的苗,捍卫的就是社会主义的草。宁可让土地长草,也不能让它长出斜苗歪苗和黑苗祸苗!大家赶快统一行动吧。要记住,一定要连根拔除,不能给资本主义留下任何一点祸根,来祸害我们伟大而光辉的社会主义事业!
他声音铿锵,挥舞着强有力的手臂,命令大家立刻行动。
我回到家,父亲问我去干什么?我不敢说去拔苗,只是说去锄地。我怕他再问下去,问出真相。因为我知道,他活了大半辈子了,绝对没有听说过,好好的苗子要被拔掉的,宁可让长了草,也不让长粮食。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人这样做过,这大概就是叫史无前例吧。他是从万恶的旧社会过来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以他的人生经验,就无法想到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如果再让杨明成等人听见,那可不得了,说不定他老人家明天晚上就会被揪到台子上批斗的。
我赶紧从东边的破窑洞里拿起锄头,一个人来到村子对面的三道坝。
我当然知道哪几块是小块黑地。因为那几块地我们从来没在地里干过活。这几块地可能不是一家种的,面积都不大。有的种的玉米,有的种的高粱,还有的种着豆子。我看着长势良好的苗子,到了秋天就是黄澄澄的粮食:你蒸着煮着炒着焙着炸着烤着烧着煎着熬着都能吃,那是每一个人活命都必须用到的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好容易种出来长成苗子了,眼看就要成了毓到口用来活命的口粮了,却要被我一锄头一锄头地连根刨去。这不是拔苗子,简直就是图财害命!但我哪里敢违抗命令,就是现在让我真的杀人,我也顾不了许多了,不忍心也得忍心,心不狠也得狠!
我举起锄头,好像对它们充满仇恨似的,狠狠地一锄头一锄头地挖着,恨不得挖地三尺,连它们的毛根子都除掉。毁苗容易种苗难。好几块地里的苗子,不到一个上午,就被我刨得干干净净了。那健壮的苗子,立刻在太阳底下被晒成了蔫蔫的干条,彻底失去了生命力。我舍不得把它们全扔掉,在上地的时候就带来了一只蔂儿,把刨下的苗子全装进蔂儿里,好拿回家去毓猪。
我对面村子里的人,不时地朝我这里看着,没有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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