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地里干活休息的时候,杨明成向社员们宣布,为了表彰我们的革命行动,对昨天参加拔苗的社员,每个人记两个工。
但大家听着,参加的人也不激动,不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便宜;没参加的人也不眼红,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了不起。好像大家都麻木了,不管人家杨队长说什么干什么,听一听就算了,谁也没有什么反应。
虽然这些年粮食还基本够吃,但总是没有花的,油盐酱醋,没有钱买。家家户户都有很多布票,因为没有钱,谁也买不起布料,很少有人做新衣服。大家都是穿着带补丁的衣裤。谁要是搞点什么副业,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叫资本主义尾巴,非要割掉不可。包括养鸡,买卖农副产品,打工,都是不允许的。但只有一样是允许的,那就是卖柴火。因为城里的人家家户户要烧煤炭,烧煤炭就要有引火的柴。政府和集体又没有专业人员去砍柴。只能到市场上去买。这大概是那时候唯一的副业,唯一的市场经济,允许社员们自主经营的唯一的商品,也是大概可以赚到零花钱的唯一的办法。
但要赚这种钱并不容易。因为生产队是不允许不干集体的活,私自去到山里砍柴的。就算是你生病还要请假,何况你去搞副业。所以人们只能在有月亮的晚上,趁着月色,在生产队下工以后,赶紧拉着平车上路,到山里去砍柴,再连夜拉回来。第二天早上,在县城唯一的,允许自由交易的巷口卖掉。
八月十五的晚上,我和王和平,刘虎平,李三成四个人,每人借了一辆小平车,连饭也没顾上吃,每人拿了一条窝头,背了一壶水就上路了。
我们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司马沟。前边的柴火早就让人砍的没有多少了,我们只得往深沟里去找。很快就在左边的山坡上有一片树林,树木不大不小,有小碗那么粗细。太粗了砍不动,太细了又不值钱,只有这么大小粗细的才刚刚合适。
由于在路上吃了窝头,大家没有休息,赶紧用各自手里的斧头,乒乒乓乓地就砍伐了起来。朦胧的月光下,一棵棵树木被我们从根部砍倒,把树枝砍掉,只把树干脱下来,很快就装满了各自的平车。用绳子从两边紧紧地把车刹好,以防掉落下来。然后坐在平车跟前,喘了几口气,不敢耽误时间,赶快就拉着走出了山沟。
山沟里的路很难走,但一出了山沟,走到公路上,马上就轻松起来了。挂在车辕上的拉绳,也不用使劲地拉了。我们故意把后边装得重一点,这样不用使劲驾驶,拉起来也轻快一些。但这种办法只适合平路和下坡路,上坡路是根本不行的。
但我们的力气也快耗尽了。离城里越近,两条腿也越重,实在想停下来喘一口气,休息一会儿。但谁也不敢停下来,因为必须在天刚亮就要卖掉,赶快卖掉还要到地里干活。不然今天就要扣工分,还要挨队长的呵斥,甚至还要当坏分子被拉到台子上去批斗,就得不偿失了。
那时谁也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紧赶慢走,还是走得太慢。离县城还有很远,天气已经大亮了。不管怎么样拼命地跑着,知道今天早晨根本不可能上地去了。不知道杨明成会如何处罚我们。我们几个人心里都明白,谁也没有说话。知道我们闯下大祸了,想多砍点柴,多卖点钱,装得太多了,也因为走得太远了。如果就在沟口捡点柴火,也许早就回来了。
等我们赶到卖柴火的地方时,太阳也升起一竿子高了。巷子里早已聚集起来很多市民。我们的几车柴火,根本没有跟人讨价还价。因为经常有这种买卖,价钱一般是固定的,所以我们的柴很快就卖光了。大家卖的钱都差不多,都是2块多钱。这差不多是我们五天的工作日,非常划算的。不管杨明成会怎样处罚我们,反正钱是赚到了,这对我们多少是一点安慰。
反正早上的活是耽误了。我把小平车送了以后,回到家,把钱交给母亲,等吃过早饭以后,我才去上地干活。
一天无事,我以为杨明成把我们忘了,不过是耽误了一个早上时间吧,扣上半天的工分,生产队也不吃亏。但我还是想错了,到了晚上,队里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说是晚上要放映电影,让大家去看。
到了晚上,人们纷纷拿着大小凳子,到打麦场上去看电影。放映的是我们从来没有看过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地下游击队》。据说神通广大的杨明成跟电影队长有很好的个人关系,他才能搞到这么好的电影,才能把大家都吸引过来。如果是八个样板戏,恐怕他的批斗大会是不好开的,大家都不来他也没办法。
我看得聚精会神,深深地被里边情节所吸引。那个间谍满脸是血从被枪毙的死人堆里爬起来,那场面深深地震撼着我。因为从来没有见过电影里面有那么多的死人。
正当大家全神贯注地看电影的时候,电影突然停了下来,电影屏幕上方的灯突然亮了。杨明成突然从后边闪出来,大声地宣布,把坏分子给我拉上台来。
这场面人们并不吃惊。因为一般地看电影,特别是看好看一些的电影,都是要开批斗会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知道哪些倒霉蛋又要被揪到台子上去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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