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一只长长的苗子用来防身,也可以用来打狗。因为那些狗饿得不行,常常在玉米地里掰着吃玉米棒子。那些玉米秸秆倒在地上,被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都是流浪狗干的。苗子的把子坏了,一头成了个末夵夵,铁头也按不上了,只得重新换了个把子。还顺便抲了一把有一拃长的攮子,别在腰里以防万一,饿了时还能用来削东西吃。
生产队还组织了专门的打狗队,打偷吃玉米棒子的狗,但非常不容易。因为狗跑得比人快,你根本抓不住它。只能采取很多人包围捕杀的办法:组织青壮劳力。先由一两个人侦查,看哪块地里有狗。然后大家每人拿着一根棍棒,把玉米地里的狗包围起来,围到一处,然后乱棒打死。打了好几次,把打死的狗剥了皮,在饲养房里放在大锅里煮。从地里干活回来的人,每人都可以分到一碗。但狗肉是热性子的,夏天是不适宜吃的,常常把人们吃的嘴角起疱。又不得不去刨苦菜蒲公英煮成水去下火。
我肩上扛着苗子,在地里四处巡查,密切关注着玉米地里的动静。这实际上是责任心很强的一个事情,你只要巡查得勤快,那些想偷玉米棒子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抓住可就没有好果子吃的。然而到地里去拔猪草的妇女们,却是没办法阻挡的。因为家家户户都毓猪的,又给猪吃不起猪饲料,只能毓猪草。到玉米地里拔猪草,既给生产队除了草,又给猪找到了吃的,可谓是一举两得。但对这种拔猪草的妇女们,不能不管。因为她们在猪草下边,大多藏着玉米棒子。可又不能真正的管。
快到中午的时候,拔猪草的妇女们要回家做饭。我就赶紧走到村口,像电影上查路条的人一样,把她们全部挡在路上,一个一个地检查。我把手放在竹篮上面的草上,抓起一把,看一下。看见草下边没有玉米棒子,就放行了。但我不能把草抓得太多。如果抓得太多,往深处看,十有八九是能抓到现行的。完全能够看到她们偷掰的玉米棒子。但我一定不会这样做。这伙人也干得多了:她们知道玉米棒子不能藏得太多,多一半还是猪草。每次藏上三五个就不少了。而且大家偷玉米棒子的时候,绝不连着偷。而是隔着很远,掰上一株。而且选那种一株玉米结上几株玉米棒子的去掰。这样就不留任何痕迹。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我的工分也就赚得轻松惬意,从心里感谢杨明成。虽然多半有些强迫,但也的确是给我安排了一个非常好的活。
这天上午,我从前沿圪壩巡查回来,刚刚走到上坪里。突然听见玉米地里传来轻轻的,“啪啪”的响声。我赶紧提起苗子,蹑手蹑脚地从玉米林子里钻了进去。突然看见,在玉米地的中间,有三个妇女正在掰玉米棒子。看那身影,不是我们村里的,我大喊了一声,哪里来的贼?怎么敢偷我们村里的玉米?
她们听见我的喊声,扔下手中的玉米棒子,像兔子一样地往外跑,我在后边紧紧地撵着。边撵边高喊,不要跑了,再跑看我挕掴不死你们哩!
两个年轻的跑得快,很快跑出了玉米地。但那个老年女人,长着一双解放脚,根本跑不动。我很快就追上了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大声喊着,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在颤抖。颤巍巍地央求着我说,大哥大哥,这位好大哥,您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也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想掰下两株玉米棒子,填填肚子……
我一下愣住了。她的口音,是我们熟知的我们省的另一个县的人,是全省著名的贫困县,也是全省人口最多的县。人多地少,根本吃不饱,常常到我们这里来流浪乞讨。所以听那口音,我就知道她是哪里的人,但我总不能放走她们,只能扯着她的衣服不让走。
这时,已经逃出玉米地的两个年轻嬬子又返了回来。她们看见我揪着老人,齐刷刷地跪在我面前,连那个老人也“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三个人六行眼泪,齐刷刷地流了下来。她们不断地给我磕着头。
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嬬子说,我的好大哥,求求你了,我们母女三人,求求你了。我们有好几天吃不上饭了,天天吃野菜,吃的天天拉肚子,把人都要吃得虚脱了。万般无奈,只能到你们的地里掰上几株玉米棒子,哄一哄饿扁了的肚子。没想到被你抓住了。求求你了,你看我的老妈,瘦成一张皮了。她老人家能不能活得下去活不下去,能活几天都说不了。你就让她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让她能吃口饱饭吧。你就放走她,要杀要剐,就杀我们,剐我们吧。就让我的老娘逃一条活命去吧。求求您了,我的好大哥,您就放过我们一码吧……
她说完,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嬬子也在流着眼泪央求我。她们的老母亲,好像连个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我一下愣住了,凭着三个女人的力气,又饿着肚子,她们一个也别想从我手里跑掉。但如果要放了她们,如果让大小队的干部知道,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可看她们有这么可怜,如果不是饿得走投无路,她们怎么会跟狗一样去掰得吃生玉米棒子呢?将人心比自己,如果我和她们一样,我也会偷着去吃的。
玉米地里潮湿闷热,热辣辣的太阳照下来,把炽热的阳光洒在她们干枯的头发上。一片一片的玉米叶子,微微摇曳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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