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虞道:“万岁在百忙之中仍不忘百姓,亲自驾临民间,体察民情,实我晋朝之大幸也。不过……”
武帝:“不过什么?仲洽有话便说,不必多虑。”
“阳春三月,皇上若能到乡间一行,既能鼓励农耕,又能踏青怡情……”
“好,好,好。且不说踏青怡情,朕应效汉文帝之藉田,‘其开藉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
众附和道:“圣上英明!”
皇上高兴,将大家又召回玉清宫,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皇帝老儿只喝了三巡酒,不知何时独自溜回后宫坐服的羊车找新来的吴妃耍乐子去了。
次日巳时许,华盖簇拥之下,武帝率皇后及七七四十九名嫔妃分乘数十车辇出了章含宫。此时,文武百官已在大司马门外恭候,石崇与潘岳、挚虞他们三人一辇,跟随百官之后。街道两旁,自有御林军两边排开,百姓只能远而观之。
这支“藉田大军”,浩浩荡荡直奔京郊而去。
后妃们在玉辇上自是吱吱喳喳侃个不停。这也难怪,出得寂静的宫闱,哪有不心旷神怡之理?可惜的是,玉辇有篷,后妃们也只能偶尔撩开窗纱,看看洛阳街景。石崇与潘岳坐的是敞篷车辇,一进街区,发现越聚越多的少女少妇,蜂拥般追随自己乘坐的车辇而行,口中还忘情地呼喊着:“潘郎!潘郎!”不时有瓜果和鲜花向车辇掷来。要不是有御林军阻隔,车辇真的要让瓜果鲜花掷满了。这时石崇才恍然大悟,何谓“花投潘郎”“掷果盈车”了。但在他眼里,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其实长得并不比自己英俊多少。
洛阳城外,此时确已是一片春意盎然。洛河蜿蜒而过,虽已渐渐春江水暖,但洛河水仍寒肤剌骨,似乎水中还裹夹着尚未融化完的冰凌。河畔不远处,牡丹园中,花中之王叶茂枝繁,含苞的花蕾已蕴含枝叶之中,蓄势待放。
周公庙旁,便是一片田地,这里早有大批士兵摆好架式,将左右两块不大的田畲围得如铁桶一般。
那一边,嫔妃们一下车辇,真如刚放出笼的小鸟,逗成了一团,有人说“三个女人成闹市”,更何况这些长年困在深宫的美貌女人!石崇忍不住用眼角儿向那群嫔妃瞟去,这一瞟不打紧,他只觉着一股热血向上涌起:这群尤物也长得太绝了:各有各的美,皮肤却是一色的细嫩;各有各的性子,姿态却是一色的娇憨。石崇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奇想:呀,此生得其中一女子做伴,折寿三十年亦足!
这一边,武帝笑盈盈下了车辇,携戴着面纱的皇后杨芷漫步走到田边,接过侍卫小心翼翼奉上的小钩锄,在田畲里漫不以心地锄了几下,便由侍卫们扶上路来。就那么简单,前后不过半柱香功夫,藉田壮举便告完成。
文武百官簇拥着,山呼万岁。
王恺道:“今日圣上躬亲藉田,奋锄率耕。今后必社稷强悍,宗庙粢盛,民众丰衣足食,此乃我晋之大幸也!值此盛事,我等何不以诗赋歌之颂之?”杜斌在一旁也随声附和。
“好,有诗赋者明日早朝在大殿颂之,朕自然会论优行赏。”
“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春风得意地问司隶校尉刘毅,“刘爱卿,朕之德能,可与汉代的哪位皇帝相比?”
其实武帝心想,刘毅应答曰“可与汉武帝”相比。谁知刘毅语出惊人,答曰:“陛下可与汉桓、灵二帝相比。”
众人一听此言,脸都吓绿了。
武帝吃惊地问道:“朕为何与桓、灵二帝相比?”
刘毅毫不客气:“桓、灵二帝卖官鬻爵,却将钱留给国家,陛下如今卖官鬻爵,却是中饱私囊,供养上万嫔妃。”
不想武帝并不动怒,而是幽默地说:“刘爱卿,朕要比桓、灵二帝强多了。桓、灵二帝听不到你如此直言,而朕身边却有你此等直臣,可见朕比桓、灵二帝豁达贤明。”
牐犃跻闩蹬盗声,讪笑而无语。武帝宽容地看了一眼刘毅,钻进玉辇,随那一顶耀眼的华盖儿绝尘而去。
这一切,石崇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却一片茫然:刚擦净带血的银枪,刚脱掉染血的战袍;多少将军被挑于马下,多少士兵被斩于阵前。国家的统一,曾让年轻的他,充满了为国立功,成就一番大业的宏愿。如今,胜利后留给他的只有皇宫内外的灯红柳绿,王朝上下的佞笑谄媚。
三月戊申,武帝在广陵台大宴群臣。杜斌启奏曰:“陛下圣明,昨日藉田之举,动地感天,现已有众多臣子作赋吟诗以颂之。臣以为,当在殿上以诗赋一展陛下爱民勤稷之风采。”
武帝闻言,求之不得,金口一开,便命臣子们逐一歌功颂德,吟待诵赋。给使张泓首当其冲,献上一诗,诗曰:
帝德荫华盖,炯炯以照灼,
藉田南郊外,芊芊映碧色,
圣明撰播殖,后妃献穜稑,
肃肃且雍雍,皇皇而穆穆……
武帝龙眉微蹙,未等张泓念完,击掌赞道:“好诗,好诗。”
张泓知趣,连忙收住,退到一旁。接着大臣们你一诗我一赋走马灯似地在广陵台上逐一朗诵,却未有一人能得到武帝由衷的赞赏。
挚虞看看左右已无什么人再念诗赋,于是轻轻走上前:“皇上,挚虞不才,有一赋献上。”
武帝笑道:“仲洽必有好赋,快快诵来。”
挚虞高声诵道:
帝王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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