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事情太急忘了告诉你,小秋不幸病故了。”
“如此大事,何故不携我同行?”
石崇笑了笑,伸出右手,一把将绿珠拉上马。不消大半天,他们便赶到了中牟县桃花坞。
桃花坞景色依旧。
黄河边上,几座矮土岭中间围着一大片凹地依旧,凹地里种的桃林桃花依旧,凹地之北面的黄河咆哮依旧,这里却多了几分肃杀和悲凉。
他们见到了憔悴的潘岳和静静躺在桃花丛中的小秋。
绿珠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都说在变故面前,女人首先顾及的是情感,而男人首先掂量的却是前程。祭拜结束,石崇将潘岳单独拉到黄河岸边。他看着咆哮的黄河,长叹了一口气:“安仁兄,嫂嫂不幸,今后你作何打算?”
“糟糠仙去,别无他求,只愿长守在小秋身边。”
“安仁兄此言差矣。伉俪之情故然应当看重,昔日嫂嫂长期病重,兄一刻不停的守在嫂嫂身边,亦为人之常情。但男儿志在四方,嫂嫂既已仙去,还当为我大晋效力才是。”
“为兄已无此念也!”
“安仁兄,此念非你有则有,非你无则无。”
潘安一愣:“此话怎讲?”
“兄难道忘了在金谷园,孙秀小人话中有话吗?”
潘岳想起孙秀那句“心中藏之,何日忘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如今孙秀已贵为骠骑将军,他若念及旧恨,欲报旧仇,亦易于反掌也。而今之计,他为官,我也为官,我比他官大,比他显赫,让他望尘于我等足下。而之,我送安仁兄四个字:复出为官。”
“安仁也曾为官,终不得志,已无官瘾矣。”
“非也!常言道,‘倚山之木,风难摧之;傍水之田,旱难龟之’。为官之道,先得寻一靠山。”石崇此时侃侃而谈,“昔日崇也不明此为官之道,拚拚杀杀,也只是个县令黄门郎之类。找靠山不找则已,要找便要找那权倾朝野之人。武帝驾崩后,谁的权力最大最有前途?非贾皇后及其侄儿贾谧莫属,崇劝兄复出为官,我们便一同投靠贾氏集团,寻个稳稳的靠山。”
“这个……”潘岳沉吟许久,“多谢季伦兄的点拨,请让我思考数日再定夺。”
回洛阳的路上,绿珠狐疑地问道:“季伦,你又撺掇那老实本份的安仁兄搞什么名堂?”
石崇笑了笑:“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是为了他好,动员他复出为官。”
“唉,你们男人一门心思就想当官。其实安仁兄守在小秋姐身边有何不好?一同赏那月下桃花的清香,一同观那澎湃黄河的狂涛。纵然是阴阳两隔,他们的心是永远相通的。”
“哈!本来是妇人之见,让珠儿说得我心都动了。不知我们阴阳两隔时,也会一同赏芳,一同观涛,心灵也永远相通么?”
绿珠忙捂住石崇的嘴:“季伦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石崇趁机回首在绿珠面颊上亲了一口:“无论如何,崇与珠儿必定会一同赏芳,一同观涛,心也永远相通!”
“得季伦一言,珠儿此心足矣!”
潘岳失去爱妻,又曾受到昔日自己最看不起的小人孙秀的冷眼,听了石崇掏心掏肺的一席话,他不得不对自己的人生做另一番思考。渐渐接受了石崇的“靠山论”,数月后,潘岳安顿好母亲,应石崇之约来到洛阳。经石崇推荐,潘岳任长安县令,不久征为博士,出任太傅主簿,一个闲散的幕僚。
石崇在大司马府附近买了一处宅子,赠送给潘岳及其随人居住。
初秋之夜,潘岳独坐庭院,一阵阵清风袭来,顿感周身寒意。他禁不住想起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小秋,长叹一声,悲切切吟道: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应秋至,溽暑随节阑。
凛凛凉风升,始觉夏衾单。
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
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
展转盻枕席,长簟竟床空。
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
独无之子灵,仿佛睹尔容。
抚衿长叹息,不觉涕沾胸。
沾胸安能已,悲怀从中起。
寝兴目存形,遗音犹在耳。
上惭东门吴,下愧蒙庄子。
赋诗欲言志,此志难具纪。
命也可奈何,长戚自令鄙。
此时恰好石崇来访,听得他也不禁叹息:“安仁兄,如此整日沉溺于悲切切的怀念之中,终非好的心境。明日刚巧是九月初八,当初我们约好逢八相聚,吟唱金谷。如兄有兴趣,明日到金谷园一聚,吟诗作赋,忘却那搅人肺腑之伤痛,寻求那字里行间之快活,岂不妙哉?”
潘岳勉强地点了点头:“也好。”
次日,潘岳来到金谷园。与开园的喧闹相比,此时显得尤为静谧清新。不管是远观近赏,不管是气派还是设计,不管是用料还是工艺,此处都不愧为大晋第一林园。
经常逢八便到金谷园相聚的文友共二十三人,往常从未到齐,每次只到十多人。今天,连同潘岳共二十四人齐刷刷都来了。他们是:
左思、刘琨、琨兄刘舆、陆机及其弟陆云、挚虞、郭彰、刘隗、牵秀、邹捷、杜育、杜斌、诸葛铨、王粹、崔基、陈眕、周恢、和郁、刘讷、许猛,加上石崇、潘岳、欧阳建和贾谧,正好二十四位文友。
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与石崇年岁相仿。左太冲时任秘书郎。他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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