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听完,刚要开口,半仙摁住她的手,示意她甭说话。
“瘸子,你先回去,在屋等着,明儿个我赶早来,这回,我保定给你把啥鬼都捉掉。”
王二瘸子嘴上谢着,人却赖着不走,八成是想讨少奶奶灯芯一句话哩。半仙这才来了气:“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拿黑碗子扣你!”
王二瘸子吓得一遛烟跑了。
半仙这才嘿嘿笑笑,冲灯芯说:“甭看他腿瘸,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哩。”灯芯正纳闷着,不明白半仙为啥不让她说话,就听半仙喝了口茶道:“二瘸子的事你不知道,这人,是个精哩,尤其窑上,有一手,要是用好了,还真能帮你成大事哩。”
“那就让他到窑上来呀,窑上人手正吃紧哩。”灯芯急道。
“不急,不急,这人,你得先给他拴笼头。”半仙说着,脸上掠过一道子神秘。
这夜,半仙刘瞎子没让灯芯回,硬是将她留在了自个家。夜饭前他打发春香,到坡下跟中医说一声,让他照应好石头,灯芯留下,他有话说哩。
夜饭刚吃过,春香就瞌睡得不成了,碗都来不及放,就要蹲地上打盹。半仙大约也是对她这个毛病习惯了,说:“谁都是个人,就你乏困得不成,丢盹纳闷一辈子,你啥时精神过,睡去!”春香扔了碗,就往睡屋去,头刚搁枕头上,就有如雷的鼾声响起。
这屋,半仙点了灯,拉灯芯到炕上坐下,一双手在灯芯脸上颤颤地摸索半天,说:“闺女,你跟我说实话,你爹指的路,你自个,乐意不?”
“叔……”
“叔看不见,但叔能懂你的心,这路,要说也不是条多好的路。”
“叔,我乐意。”
“哦,乐意就行,叔就怕委屈了你。”
“叔……”
“闺女啊,这人世上的路,千条万条,甭看叔眼瞎着,可心里亮堂,你爹指的路,不是路,是崖,是坑。可既然指了,你又自个走了,叔就一句话,你得咬着牙走下去,走到底,你懂叔的意思么?”
“叔,我懂。”
“懂就好,就怕你跟你爹一样,也犯糊涂哩。”
灯芯心里猛地打个哆嗦,半仙把她留下,到底说甚哩,咋个听这口气,对爹,他是有成见哩?
闺女,你甭怪叔多嘴,我跟你爹,好了一辈子,也明里暗里地争了一辈子。对他,我还是不大放心。他这人,心计重,太重,叔的这些话你兴许不大明白,往后,你会懂。叔是担心你,下河院那么大,你男人又那样,这担子,落你一个女儿家身上,重,真重。
“叔……”灯芯的泪哗地就出来了,半仙说的,又哪个是错,对爹,对下河院,她又何尝不这么想?
“不过闺女,再重的担子,你要是咬住牙挑了,它也就不重了。叔今儿个把你留下,没别的用心,就是想跟你安顿几句话。”
“叔,你说,我听。”灯芯哽咽着,忍不住就攥住了半仙粗糙的手。
“这院里的事,要分内外,俗话说,安内必先攘外,外乱则内不稳,你身上的事小,外面的事大啊……”
灯芯清楚,叔指的身上的事,就是炕上的事,就是开怀。
“叔,我难哩,这外面……”
“你甭急,听叔把话说完。”半仙抽出手,喝了口茶,又道,“眼下要安的,先是这煤窑,你记住,对付那些心狠的人,你要比他更狠,以毒攻毒,才是上上策啊。这个杨二,是到该治治他的时候了……”
油灯摇晃着,映出一老一少两张脸。灯芯听着,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谁说后山半仙是个瞎子,他眼中的世理,又是哪个明眼人能看透?
这夜,后山半仙刘瞎子破天荒没把自个当神仙,而是老老实实做了回人,他一番深入浅出的话,直把少奶奶灯芯心里说亮堂了。
次日一早,半仙刘瞎子便急着去山下王二瘸子家,答应了人家的事,不能让人家空喜欢。他叫上中医刘松柏,非要一道去。中医刘松柏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可半仙执意要两人同去,他也无可奈何。其实,对王二瘸子家的事,半仙再是清楚不过,这鬼还得中医刘松柏去抓。
灯芯也不敢在娘家久留,遂跟爹告辞,牵了青驴儿,跟石头并着肩往野鸡岭上爬。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中医刘松柏心里那个想法,再次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路上灯芯问石头:“山里好不?”石头实话实说:“不好,没沟里好看。”一句话说得灯芯闷了半天,想想自个为了嫁到沟里,为了做下河院少奶奶,付出多少心血,还不知明儿的太阳会不会冲她微笑,心里不免暗淡。少年石头怔怔望着她,心想自己笨死了,咋就不会说句好听的。灯芯见他白了脸,扬头挥去阴云,不忍坏心情殃及无辜少年。
30
菜子全部下种的这个午后,少奶奶灯芯跟着公公挨地察看了一番,在庄家大地的地埂上坐下歇缓。一沟两山湿漉漉的地气蒸腾在心里,灯芯忍不住冲空旷的沟谷喊了两声。翠响的声音惊得闷声想事的公公呀呀了两声,见是儿媳妇性情所致,很想把心里的话压下去。可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启开嘴唇。
“我想给命旺添个二房。”
公公的声音俨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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