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移到普通病房时头上依然缠着纱布,手上依然挂着吊针。不知是伤病所致还是药物作用,依然睡多醒少。正如医生估计的那样,几天来他的记忆没有丝毫恢复,也没有恢复的迹象。他搬进普通病房后单位里有好几拨人又来看他,学校里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也络绎不绝地来了,可他依然如故,谁也没能认出。
当然,他也不认得优优。
病中的周月,被厚厚的纱布缠着的周月,优优也认不得了。
他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没有半点光泽。他总是睡,只在需要吃饭时才被人叫醒。他吃的是医院配的流食,用吸管吸进胃里,吸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是闭着。
优优照顾他的第一天,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当时他刚刚吸完流食睁开双眼,目光在优优脸上停了片刻,然后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了一句:
“尿……”
尿?
优优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中的杯子吸管,跑到外面叫来一位男性医生。男医生拿来一只小便器,塞进周月的被子里,然后说道:
“尿吧,尿得出来吗?”
周月的两只手在被子里动了半天,终于尿了。好像尿了很长时间,男医生才把小便器从被子里拿了出来,转脸对优优说:“看见没有,以后他要小便你就这样给他,让他自己尿,啊!”
优优点着头,接了小便器,跑到女厕所里,倒掉洗净。
给周月倒尿,优优不但没有一点肮脏嫌弃的感觉,反而,还觉得与周月更加亲近。甚至,她觉得自己因此就成了与周月最为亲密的女人,就像姐妹,就像……妻子。那一刻她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周月的妻子。
从这一天开始,优优每天都是在这样的心情下,愉快地工作着,她几乎不把这份工作当做工作,而是当做了她的生活。白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周月,晚上,就把铺盖铺在地上,和衣睡在病房。她发觉自己绝对是一个忠实可靠的妻子,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细心地照料着患病卧床的丈夫,这种感觉既来自她对周月的爱心,或许也来自周月的“懵懂无知”。“无知”的周月对优优表现出无比的顺从和依赖,这使得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优优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那样,和自己的玩伴互定了角色,认真地、幸福地、全心全意地“生活”起来了。
她每天照顾周月洗脸、擦身、喂药、喂饭和把屎把尿,她任劳任怨地做这一切,这就是优优幸福生活的全部内容。周月似乎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她的服侍,他要什么,只要有所表示,她立刻就能领会。她要他怎样,只要提出要求,他基本都能照办,很听话的。两人之间在各种细节方面的契合,越来越浑然天配。但有一点,优优后来也感觉到了,他们越来越不像一对夫妻或恋人,而像,一对母子。
优优常常想:就算她是在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就算周月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就算他一辈子都糊涂着,她也愿意嫁给他。她觉得他们这样生活挺好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她暗下决心,她要这样照顾服侍周月一辈子,挣钱养活周月一辈子。
当然,她看得出来,周月的病情开始有了明显的好转,头部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精神和智力也大有长进。医生在进行药物治疗的同时,还循序渐进地实施了一些心理诱导,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周月搬进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就来了两个医生,和周月说话。优优看得出,医生是在对周月的思维反应进行某种测试。一位医生说:“周月,你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听见了就点点头。”周月茫然地看他们,但点了头。两个医生对视一笑。其中一个又说:“周月,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你现在头还疼吗?能说话吗?说不了就点头,是几就点几下头。”周月没有点头,只是看医生。医生重复一遍:“一加一,等于几?”周月的嘴巴一张,居然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二”。
医生们看上去深受鼓舞,都很高兴,另一个医生进一步要求:“周月,你把左手抬起来给我看看,左手!”
周月没动,皱着眉头在分辨什么。
医生又连续地,把要求重复了两遍,并且举起左手示范给他看,当他们快要失望放弃的一刻,周月突然颤巍巍地举了手。两个医生同时松了口气,微笑无言。尽管周月举起来的,是他的右手。
类似的测试和诱导,用不同的方式渐渐演进,周月反应的速度和准确度,日新月异。在他两周之后可以下床的时候,已经基本上能够做到生活自理。医生和优优与他互相交流的日常生活用语,不仅大部分可以听懂,甚至还可以用相对复杂的词组进行回应。比如,以前吃饭,优优问他味道怎么样,好吃吗?他只会点头或摇头。后来,他偶尔在点头之后,嗓子里可以发出一声“咸”字来。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主动地说出一句“太咸了!”或者“一点都不好吃……”之类的话来。
周月每说出一句这样或那样更加复杂的话来,优优都犹如中奖般兴高采烈。但医生们还是保守地评估,说周月现在的智慧,仅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在周月住院的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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