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一直来看周月,但周月一直说不清小梅是谁。
小梅来看周月,大都会带来一些吃的,一般都是水果点心一类。可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让优优吃了,直到周月不用再吃那些稀汤寡水的流食,换成了需要正常咀嚼的饭菜为止。当周月可以下地行走以后,他就开始让优优扶着,自己走到卫生间去。继而,还可以在优优的陪伴下去医院的花园散步。这时候优优的职能,实际上已经从护理员变成了医生。优优对周月进行的心理诱导,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医院的医生强了很多。周月生活语言能力恢复得如此之快,其实主要应当归功于优优,因为正是优优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和周月待在一起,除睡觉之外,始终不停地用极大的耐心,像对待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和他唠唠叨叨地讲话,不断地引导他找到语言的记忆。
当然,最需要找到的记忆,并不仅仅是语言。
每天,优优陪着周月去花园散步,回病房休息,她反复地用各种方式、各种话语,在周月的大脑里,导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让周月不停地问自己:我是谁?
她这样问他:“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时周月无动于衷,以近乎痴呆的漠然作为回应。后来,他似乎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了:我是谁?甚至,他开始苦苦寻找大脑中残存的线索:“我是谁?”他的表情告诉优优,他在认真而痛苦地思索,尽管,苦思冥想之后他总是摇头。
优优说:“你是周月!”
周月?
周月的表情一派茫然。
除了“你是谁”这个核心问题之外,相关的问题还有:“你从哪儿来?”
优优第一次问到周月的来历时他们正在医院的花园散步,周月出乎优优意外地马上有了回答,他指指那座灰色的住院大楼朗声答道:“从那里。”
优优笑着摇头:“不是,你是从公安学院来的!”
公安学院?
周月愣着。
优优又说:“更早的时候,你是从仙泉来的。仙泉,还记得吗?那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是很美很美的一座小城。”
仙……泉?……小城?
周月低头思索。
优优说:“你是从仙泉体校来的,你是个打拳的,知道吗,打拳!”
优优摆出了打拳的架势,并且真的在周月的前后左右挥舞双拳,步伐跳跃,做了一套组合套路。在优优记忆力和模仿力最好的年龄,她几乎天天要去拳击馆看周月打拳,那些基本动作、基本步伐,虽然隔了数年,但照猫画虎意思不离八九。她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在嘴里学着教练的吆喝:“嘿,移动起来!注意保护,左勾拳!右勾拳!刺拳!动作快点。咳,你太笨了!”
无论优优怎么比比画画,怎么蹦蹦跳跳,怎么吆喝叫喊,但周月总是无动于衷地看他,最后总是面带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干吗?”他看上去真的搞不懂优优这样疯疯傻傻地一通折腾,究竟是干吗。优优折腾了一会儿自己也累了,也觉得那样子很傻,终于劳而无功地停了下来,除了重重地喘口气外,了然无趣。
某日,周月被接到北大医院接受专家会诊去了。整整一上午优优无事可做,她忽发奇想,一个人坐公共汽车跑到公安学院来了。她找到了周月的一位老师,那老师是周月的班主任,来医院看周月时给优优留过电话,让优优有事可以找他。优优就找他来了。他带着优优来到周月的宿舍,在他同意和在场的情况下,优优打开了周月床上卷起的铺盖,还看了周月摆在宿舍里的一些生活、学习的用品及书籍一类的物件。她是想从中挑出几样有意思的东西带回医院,说不定能使周月睹物生情,让蒙蔽的记忆瞬间开启。
优优在床上床下翻了半天,无甚收获。周月有一只皮箱,箱上有锁,优优和老师都不便,也无权将它打开。临走,优优只拿了一件卷在铺盖里的红色运动短衫,那短衫已然很旧很小,估计是周月当内衣穿的。优优拿走它是因为那运动衫也是她自已经历中的一件旧物,优优一眼就认出它了。四年前她曾将这件红色运动衫故意塞在拳击馆的长凳下面,因此获得了与周月第一次对话的机会。
优优拿走这件红色短衫,还因为它胸前印着“仙泉体校”四个颇有纪念意义的大字。
优优回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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