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公都子看向孟夫子,竖起拇指,“真正没想到的是,六国共相竟然还有解不开的疙瘩,来向咱家夫子求教,夫子给出的解,嘿,真叫一个绝呢,今儿公都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作‘仁’!”
陈相初到稷下,尚无落脚住处,田文安置他住进馆舍。
翌日晨起,陈相早早来到苏秦府邸,不无激动道:“苏大人,昨夜我一宵未睡,一直在琢磨孟夫子的话,觉得他的应答不对,不是苏大人所想听的!”
“咦?”苏秦盯住他,“你怎么知道不对?”
“我……我不知道。”
“那……”苏秦顿了一下,“依你之见,该如何作答?”
“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何人?”
“我的师父,许行!”
“他不是在滕地吗?”
“是的,不算太远。”陈相指向一个方向,“我是步行,走九天,若是车马,顶多五天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师父一定知道?”苏秦来兴致了。
“我的师父,”陈相一脸崇敬,“他不只是种地,他天天看书,他心里想的不是他自己,想的是天下的百姓。他是我见过的最最关心百姓疾苦的人,他想让天下的所有人都能公平地活着,都有吃,都有穿,老少无欺,他是一个真正像尧舜一样生活的人。我不晓得如何解释他,
我只想让大人去一趟滕地。只要见到师父,相信大人一定不虚一行!”
听到“公平”二字,苏秦的心动了,略作沉思,点头应道:“好吧,我答应你。明日鸡鸣动身,如何?”
陈相激动得流出泪水,连连点头。
几个月来,宣王一直未能从失去先王的悲痛中拔出来。威王是齐国的主心骨,更是他田辟疆的主心骨,即使在威王患病之后。
然而,一切都成了过去。上至国家,下至宫室,万千担子全都搁在自己肩上,辟疆深感压力巨大。这种压力在田忌出走、邹忌离职之后骤然增大,重到他缓不过气来。田忌、邹忌治齐多年,各有一派势力。二人争斗,两拨势力各有仗恃,水火不容,突然之间没了主公,全都蔫了,各拨属僚无不惶惶,朝堂之上活力顿失,无人多言,无人做事。
好在有个异母弟田婴。田婴是个务实派,在上大夫位上十多年。
上大夫在名义上辖制所有大夫,是相府手臂,在他国可能是个虚职,在王亲田婴手里却做实了,在朝中渐渐形成势力。挤走邹忌之后,田婴借机更新换旧,将重要席位陆续换成了自己的人。经过数月整顿,吏治一新,宣王但有旨意,田婴即可实施,朝政算是初步稳定下来。
然而,宣王仍未高枕。
让宣王忧虑的是外。
于邦国而言,对外有二,一是邦交,一是用兵。威王时代,邦交有外相苏秦,用兵有军师孙膑,但这二人,却于突然之间一个出走,一个追寻,将宣王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宣王不敢想象一个没有苏秦与孙膑的齐国。
就在此时,邹人孟夫子来了,且在论坛上连败公孙龙、口天骈、谈天衍等稷下最善辩的先生,一日之间成为学宫里的风云人物。
次日晨起,当田文与淳于髡将孟夫子开坛论辩及拒受先生等奏报之后,宣王眯起眼睛,半是自语,半是说给二人:“志不在先生,他来稷下做什么?”
“其志或在朝堂!”田文接道。
“依先生之见,”宣王心里一动,转向淳于髡,“这位夫子真有治天下之才?”
“身为祭酒,髡只判能否治学;若是判能否治天下,王上可问苏子!”淳于髡拱手,直接踢了皮球。
“苏子?”宣王轻叹一声,“可他不在呀,说是追孙膑去了。”
“回禀王上,”田文拱手,“苏子已经回来了。”
“啊?”宣王既惊且喜,“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禀报?”
“这……”田文起身,叩首,“臣知罪。苏子是几日前回来的,回来时已经半夜,稷下无人知晓。之后数日,苏子闭门不出,昨日孟夫子开坛,苏子方才现身,且着的是便服,坐于角落,臣亦不知他在场上。散坛之后,方才有人告知臣,说是看到苏子了。臣遂去苏子府邸,
拉他求见孟夫子。见过孟夫子已是深夜,臣是以未及奏报!”
“快,有请苏子!”宣王转对内臣,“还有,请相国也来!”
半个时辰过后,苏秦、田婴觐见。
宣王脱下靴子,迎至殿门外,不让苏秦叩首,携其手入殿,按他坐在陪位首席,方才入坐**之位。
“苏爱卿,”宣王迫不及待,“你可追回孙爱卿了?”
苏秦摇头。
宣王吸一口冷气,凝视苏秦:“孙爱卿他……哪儿去了?”
苏秦将孙膑如何赴海、自己如何追寻等过程详细禀奏,听得宣王并在场诸臣目瞪口呆,只有淳于髡晃晃光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噫吁兮”。
宣王看向他。
“呵呵呵,”淳于髡笑意盈盈,捋一把长须,“是那两口子傻傻地着了髡的道喽!”
“着了先生什么道?”宣王急问。
“当年髡去盗他,拿公子虚来骗梅公主。为医治孙膑的疯病,梅公主舍身出嫁公子虚。孙膑赴海,想必是梅公主深信这个故事喽!”
宣王叹息一阵,转向苏秦:“感谢上苍,好歹把苏爱卿送回来了!若是苏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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