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王上,”田文拱手禀道,“颜斶为鲁人,据传是孔丘得意门生颜回之七世孙,非嫡传,三十年前随其父迁至临淄,效法其祖隐居不仕,以加工羊毛为业,近年与几个老羊倌交友,可谓是安贫乐业之人,稷下学者无不敬仰其为人。臣曾去其宅两番访他,诚意邀他至稷下,聘他为先生,皆被他婉言谢绝。今日此人驱羊围堵宫门,求见王上,这是破天荒的事。王上不妨召请,看他是为何事!”
宣王兴奋,转对内宰:“传旨,召请大贤颜斶入宫觐见!”
内宰传旨,引颜斶入宫。
行至殿前,颜斶坐在台阶下面,不肯前进一步。
宣王候了一会儿,仍旧不见颜斶上殿,再次传旨:“请大贤颜斶入宫觐见!”
内宰传旨,颜斶应道:“颜斶请齐王出宫说话!”
前有孟夫子的倨傲之事,宣王对儒者争礼颇伤脑筋,皱眉,看向诸臣。田婴朝太史尹士努嘴。
尹士走出殿门,朗声责道:“王上为人君,夫子为人臣。王上请夫子入宫觐见,夫子却叫王上出宫说话,这可以吗?合乎礼吗?”
“请你转告齐王,”颜斶斜他一眼,淡淡说道,“颜斶入宫是慕势,王上出宫是礼士。与其使斶慕势,不如让王礼士!”
尹士转奏,宣王忿然作色:“去,问问他,是王之身贵呢,还是士之身贵?”
“当然是士之身贵了!”颜斶回应。
“问问他,可有说辞?”宣王旨道。
“有有有,”颜斶迭口应道,“昔年吴人与楚人战,吴人攻入郢都,占楚王宫,辱楚王妻女,掘楚王墓,鞭其尸,而礼遇贤臣申包胥。包胥不仕吴,欲走秦,吴人放之。包胥至秦,哭于秦庭凡七日七夜,泪尽,代之以血,终于借得秦师,反败吴师,复兴楚国。”
申包胥哭秦之事版本很多,颜斶这般捏起来,且捏得有鼻子有眼,还鞭打王尸,宣王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田婴朝御史努嘴。
御史出去,拱手辩理:“颜夫子呀,是您老太过分了!大王居于九五之尊,拥地千里,有车万乘,天下仁人志士,莫不来役;学子辩士,莫不来语;东南西北,莫敢不服,可谓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反观士子,即使有些身价的,也不过被称作夫子,居住于乡村陋巷;而那些没有什么身价的,或居于鄙野,或做贵人之家的门人,地位卑贱呀!”
“年轻人,过分的是你!”颜斶正色道,“就斶所闻,大禹之时,圣王有诸侯万国。为什么呢?因为王上德厚,天下高士莫不助力。舜出生于野鄙,守四时务农,照样可以贵为天子。及汤之时,有诸侯三千。当今之世,南面称寡者只有二十四人了。由此可知,圣王称圣,为‘得士’之策;寡人称孤,为‘失士’之策。天下混乱,成王败寇,稍稍不慎,宗祠不保。待灭亡无族之时,尊贵的王即使想当一个守门人,怕也是个难哪!是故《易传》有云:‘居上位,未得其实,以喜其为名者,必以骄奢为行。倨慢骄奢,则凶从之。是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
削,无其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其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虚愿不至。’这就是说,凡骄矜之主,必徒有其名,失道寡助。是以尧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迄今,大凡圣王皆得天下高士辅佐,无一人是靠称孤道寡而得天下的。”
“嗟乎,”宣王闻言,对左右苦笑一声,“君子岂可侮哉,寡人自取笑耳!”起身走出殿门,直至颜斶跟前,长揖至地,“闻先生之言,辟疆愧甚。辟疆不才,诚愿执弟子礼侍奉先生,自今日始,先生可与辟疆同游,食必太牢,出必王辇,妻与子皆衣锦绣!”
“谢王厚爱!”颜斶没有起身,仅拱拱手,指一下台阶,“王请坐下!”
宣王稍作迟疑,与他同台阶坐定。
“大王之意虽美,却是于斶不合!”颜斶接道,“璞生于山,雕琢成器则破。雕琢之玉非不贵重,只是于璞则失完全。士生于野,入仕则享厚禄。高官厚禄非不尊崇,只是于士则形神离散。斶之愿,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管制言论的是王,尽忠直言的是斶。王能出宫听斶,斶之愿足矣,请辞归!”
“那……”宣王不解地盯住颜斶,“先生此来,只为教给寡人这些话吗?”
“哦,不不不,”颜斶轻轻摇头,“斶至宝殿,是受友人之托!”
“敢问先生受何人所托?所托何事?”宣王来劲了。
“友人是个羊倌,听闻大王喜食羊肉,托斶将他的百余只羊全部进献王上,以成王上口舌之欲!”颜斶切入正题。
“这……”宣王纳闷,“辟疆嫌羊肉味膻,并不喜食啊!”
“咦?”颜斶面现诧异,“既然大王并不喜食羊肉,我友人的一只羊何以就被王上的臣仆驱进宫中了呢?”
“请先生详言!”见是为的这档子事儿,宣王乐了。
颜擉遂将心都子之羊如何丢失,有人如何看见此羊在丢失后被人牵到市场,如何被宫人买去,如何被牵往宫中等等诸事悉数讲出。
“这个嘛,”许是觉得好玩,宣王故意摊开两手,面现难色,“既然是宫中花钱所买,寡人就难办了。”
“大王真的这般想吗?”颜斶盯住他问。
“当然喽,”宣王捋一把胡须,“此羊为宫役花钱所买,非
喜欢鬼谷子的局.卷十一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