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说话的惠施一见面就唠唠叨叨这么多,情真意切,听得襄王心里酸酸的,不由得落下泪来。
“说是出殡的日子已经定了,”惠施看向襄王,“是哪一天?”
“定了,是明日。”
“是大巫祝卜出的吗?”惠施再问。
“是……是相国定的。”
“唉……”惠施长长一叹。
“先生?”襄王盯住他。
“魏国无人矣。”惠施摇头。
“哦?”襄王倾身。
“相国欲陷王上于大不仁、大不义,魏国却无一人提醒大王,难道不是无人吗?”
襄王压低声音:“敢问先生,此言何解?”
“先王平生之志,在于称王,在于号令天下。先王既已称王,当行王制,七日而殡,相国却让王上三日而殡,岂不是陷王上于大不仁吗?三日而殡,是士之丧,五日而殡,是公侯之丧,王之大丧是七日而殡。出殡之日更需讲究。王乃天之子,天之子乃上天所命,替天行义,是
以王之殡日当由大巫祝卜而定之,以奉天命。相国却让王上乾纲独断,不承天命,岂不是陷王上于大不义吗?”
襄王心头一凛,眉头拧起来。
“再说,王上也有百年之期,待大限之日到来,未来新王是效先王之法治王上以庶民之礼呢,还是遵依大周王制,治王上以天子之礼?”
襄王气血上涌,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老臣诚请王上更日出殡,以正王命!”惠施目光恳切。“可……”襄王想到张仪的话,嗫嚅,“这是寡人下的第一道诏令,若是更之——”
“这个却是易事,”惠施几乎是不假思索,侃侃说道,“昔年周王季历驾崩,葬于楚山之尾,大水啮其墓,棺木露出。文王获报,亲往视之,对群臣说,‘这是先君想再看看他的臣子们啊!’于是,旨令挖出棺材,搭起灵堂,让臣民百姓皆来朝见。大朝三日,文王旨令移地更葬,成就天地大义!今先王驾崩,在出殡约期天降大雪,盈门塞户,至于牛目,此非寻常,实乃先王不舍百姓,欲诀别臣子,故而求请上天之故。王上何不秉承天意,设立灵堂,令群臣百姓络绎朝见,待大雪化日,王上可使大巫祝择吉日出殡,上不负先王,不逆天命;下不苦百姓,不伤库府,向天下布施文王大义呢?”
“好!”襄王一捏拳头,转向内宰,“传旨,秉承天意,更日出殡,凡先王旧臣,皆可入太庙,瞻仰先王灵柩!”
惠施拱手:“老臣还有一请!”
“先生请讲!”
“王上于老臣有知遇之恩,大行之时,特别托梦于老臣,老臣……
冒雪而来,只为见先王一面,与先王诀别!老臣求请与先王一诀!”
“准先生所请!”襄王伸手礼让,“先生,请!”
襄王陪同惠施来到惠王灵堂,惠施行过大礼,起身走到棺前,目视襄王。
襄王吩咐守灵卫士移开棺盖。
惠施站上一只高凳,看向棺中。
惠施的泪水流出来。
惠施伸手入棺,摸住惠王的手。极度的严寒下,惠王已经成为一块冻实的僵尸。
惠施紧紧捏住,泪水落下。
不知过有多久,惠施松开捏住惠王的手,从棺中抽出来。
就在这一刻,惠施惊骇了。
他的手心里全是脂粉!
惠施看看自己的手心,又看看惠王的手,伸进去,使劲拉起来,弯下腰,凑近审视。
被捏掉脂粉的地方是紫黑的。
惠施面无血色,呆若木鸡。
“先生,怎么了?”襄王觉得异样,盯住他。
惠施放下惠王的手,在身上擦一把,伸出去,摸向惠王的额头。
照旧是脂粉。
惠施号啕大哭,悲恸欲绝。
“先生?”见他哭得伤悲,襄王只以为他是伤情,伸手扶他下来。
惠施从垫凳上跳下来,打个趔趄,若不是襄王搀扶,就摔倒在地了。
“先生……要紧不?”襄王一脸关切。
“盖……盖棺!”惠施指向棺木。
襄王吩咐合上棺顶,扶惠施走出。
惠施再无一语,甚至未与襄王辞别,就如喝醉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出灵堂。
惠施所住的小客栈里,气氛压抑,紧张。
惠施席坐于主位,二目微闭,如他在魏国上朝时一般无二。陈轸、公孙衍、白虎则呈扇形围坐于前面的客席,无不义愤填膺,面现悲情,呼呼喘气。尤其是白虎,全身运劲,拳头握起,骨节格格作响。
“惠相国,”陈轸盯住惠施,“您可看得真切?”
“真真切切!”惠施眼睛没睁,吐出四字。
“张仪那厮,他……竟敢弑君!”白虎忽地站起,气恨恨道,“我们这就面君,陈明详情,诛他九族!”
公孙衍轻轻咳嗽一声,白虎猛一跺脚,复又坐下。
“先生,”公孙衍盯住惠施,“你看出异样时,魏王是何态度?”
“魏王似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让老夫观瞻先王的!”
“难道真是张仪干的?”公孙衍眯起眼睛,将酒葫芦放到唇边,小品一口,半是自语,半是说给他人,“照张仪性情,不该做出此事!”
“公孙兄,”陈轸来劲了,盯住公孙衍,“你且说说,张仪是何性情?”
“就在下所知,”公孙衍缓缓应道,“
喜欢鬼谷子的局.卷十一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