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夜终于被凌厉难敌的闪电一片片撕裂,大雾奔涌而入,很快就遮掩了墨色原有的模样,在这倾泻大雨将到未到的时候。于是这世界被完全覆灭在了烟霭无边之中,连同那飘然而立最令人心惊惶恐的黑色鬼影。
思绪再度回到幻魔洞,当眼睛睁开,眼前不再是黑色无边,而是幻雾漫延之时,张池心下却是不由松一口气,双膝一弯,径直跪在了地上。那汗水,便在脸上汇成溪流,汨汨潺潺。
张池只觉身上的力气好像都已经被完全掏空了,他已经快要辨不出今日何岁,而此身何地了。他伏在地面大口喘气,呼吸声沉重而沙音,像是冬季破开风的窗棂。而那些一直缭绕缠绵的雾气,无孔不入,伴着张池声声喘息,渐渐融入进身体。
他试了几次,却是难以再次站立而起。双腿已经不听使唤,软绵绵的摊在地面,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般。
可是那前路,又该如何继续走完?
略显羸弱的少年,终是紧咬了牙关。那快被细密汗水打湿的石板,便落在了他身后一步之处。
那雾气,更显飘渺虚幻了。
香回堂位于寒阳院偏院居前,毗邻众弟子平日起居之所,乃是寒阳院弟子吃饭进食之地。
此时日头刚落西山,被层殿遮挡不见,唯留晚霞当空对颜。这香回堂内早起火烛,将那大堂映照得光亮分明,犹如白昼。诸弟子大多来齐,汇集于此,杯盏交错之间,倒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张池同孙航一道,稳坐香回堂一隅,静翔用膳。此处地界偏远,灯火稍暗,故而未如别处一般人满为患,相对也较安静一些。而张池和孙航,都是不喜太过嘈杂之处,对此处倒是格外中意。两人进着不时餐闲话几句,但觉悠闲温馨。
然过得不大一会,那虚掩的堂门忽然猛地打开,张池这边不由停下话头,循声望去。只见三个身着青衣看似弟子模样的男子行了进来,拿目光自人群上空逐一扫视,那神情,冰冷成冰。
只是片刻,方才还沸腾欲掀开屋顶的喧嚣突然沉寂,被正中央男子寒默而冻岩的表情将这气氛完全冻结,连那呼吸之间,都仿佛带上了凉气。
张池先前不曾见这三名男子,仅是一瞥便是默默收回视线,按下心头不解,静等此事揭过。
就在心头刚刚放松之间,张池忽觉背后猛然火烧般的痛楚,便像是一道闪电,自九天而下,悄无声息击中身体,痛入骨髓。他即刻回转头来,正好碰上男子惨淡如刀的眼神,片刻之间,一击致命。
张池心跳忽然加剧,望着男子冷漠眼神,恍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已被埋在记忆河床,流水飞逝,往事难寻。
然而男子却并不留着些许时间,盯上张池,未发一言,张手剑诀轻拈,飞剑便是脱鞘而出,疾如奔雷,转眼以至张池面前。
当死亡突现眼前,曼陀罗花黑色弥漫,那迷醉花香,变成了多少人最后空白的梦魇?
张池望着破空而来的飞剑,竟呆呆地忘记了动作,忘记了语言,忘记了所有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转眼便是飞剑裂身,人魂两散的时间了,张池都已感觉那魂魄已经昏昏然飘出身体,凛立上方,空看身体四散,变成一堆血肉。那眼神,仅有淡漠,不见怜悯。
然后是一柄斜插而来的剑,将这一切幻境生生打断了,这飞剑正好挡在张池身前,挡在他与妄图刺入他身体的飞剑之间。
随即便见谢思仁排众而出,无言立在张池面前。那并不显宽广的背,竟能将张池完全笼罩。
男子见谢思仁胆敢出面阻挡,怒气更甚,剑诀急变,那方才因着谢思仁的出手而被撞向一侧的飞剑,青光登时大放,对着谢思仁,便是迎面斩来。
谢思仁闪身而过,绕过张池所在方向,将那飞剑引到一边,也不言语,祭出飞剑,便与那男子在这香回堂内激战在一起。
只是这一切不知为何,全然变成了一幅默剧。偌大的香回堂,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开口,这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好像被空气沉默吞噬,所有人大张着嘴,却吐不出完整的一个字。就连那打斗之中刀剑相撞,都只见火光,不闻音响。
谢思仁的修为明显不及那名男子,几下交手之后,男子便看准谢思仁因抵挡飞剑疏忽的空当,飞身而上,一掌狠狠击中谢思仁的胸膛。谢思仁身体微颤,一顿之后,鲜血便从口中狂泻而出。
那是火红的天空,那是残忍的恩宠。
这一切,落在张池眼中,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最缓慢的动作。那些喷薄而出的血液飘洒在半空,一滴一滴,痕迹落寞而清晰,然后重重砸在张池的心底。
谢思仁紧握着仙剑的右手悄然松开,那仙剑上光芒闪烁一下便渐渐消逝归寂,隔着重重人群,落到了看不见的地面。而随着仙剑落地,他的身体亦是颓然而倒,如风中败絮,立卧不由己。
直到此时,张池才恍然回过神来,眼见谢思仁的身影被埋在人墙之后,而那持剑男子杀气腾腾,仗剑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行去,瞳孔之中,凶芒毕露。
张池不由大惊,便欲向着谢思仁所在之处奔去。可刚行两步,便觉胳膊传来的大力,回头一见,才发现一直立于身侧的孙航紧握着他的臂膀,丝毫不见松手。他对着张池轻轻摇头,眼神又怜悯又哀伤。
张池心下大急,便欲挣脱而去,可是孙航的力道出奇的大,将他的肩膀死死擒住,竟不能拔出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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