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时候,吴兴华骑着自行车来了,他注意到了给黄梅帮忙的两个小伙子,并没刻意去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到三轮车前,扫了一眼摞在一起的菜篮子,说:“今天挺忙啊。”
黄梅一脸的嬉笑:“从来没这么忙过,要不是两个兄弟帮忙,我还真忙不过来。”
吴兴华转身问:“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吧?”
霍旭友看到吴兴华,内心感到有些拘谨,手里提的空啤酒瓶子不知道往哪放,也没回答。
牟文华说:“没吃,不过还没觉得饿。”
吴兴华笑了笑,朝黄梅道:“给我们三个炒盘菜呗。”
旁边一个尖锐的男音传过来:“老板,来盘红烧肉。”黄梅说没有了。那人哈哈大笑:“没了,没了我们结帐。”然后他又故作歉意地说:“看看,不是我不请你们吃肉,是人家没有了,没了我不能割我的肉吃吧?”听到另一个男的说:“这儿没了,咱可以再换个摊子么,你身上哪块肉都不好吃,臊里臊气的。”那人便骂道:“换你二姨个x,嫌臊回家吃你老婆肉去,都不用加盐。”
黄梅笑着结完帐,才注意到身边只剩下三桌食客,有两桌食客已停止了吃饭在闲聊。她歉意的朝霍旭友牟文华笑笑:“你俩饿坏了吧?”霍旭友刚想说不饿,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肚子里吱吱的叫了两声,声音很大,还有顿挫的旋律,他觉得站在身边的吴兴华也听到了。
牟文华笑嘻嘻地说:“有点饿啦。”
天空中有水珠落下,起初是有意无意地落到人脸上,像是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随后像是蝉尿落到人脸上。等抬头看去,昏黄的路灯光里,雨点拉着长线啪哒啪哒的落在树叶的空隙里,又顺着空隙溅落到吃饭的人身上,还有吃饭的桌子上面。闲聊的两桌见是下雨的样子,马上结了帐消失在马路尽头的黑影里。
吴兴华从三轮车厢里抽出一把遮阳伞,撑起来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来像雨点的东西并没落在他脸上。他又低头扫了一下周边的空气,也没有看到像雨丝似的东西,再抬头,依旧没有水珠落在他的脸上,便把遮阳伞顺势立在车子旁。“不下了,预报没有雨的。”他说。移了几步坐在一个矮桌旁的马扎上,伸手招呼:“你俩过来吧,我也没吃饭呢。”他目视了一下黄梅,黄梅正在摊子前忙活。
三个人刚坐定,黄梅端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是一盘红烧肉。霍旭友喉咙里先是“哎”了一声,又盯住了黄梅看。“嫂子,不是没肉了吗,刚才那人点肉吃你说没了。”
黄梅轻轻一笑:“别人吃,没了,你们吃,还是有的。”
霍旭友嘿然一笑。牟文华张口夸了黄梅一句,正好有一辆大嗓门的摩托车经过,再加上他也心不在焉,也就没听清牟文华说的什么。他只看到黄梅朝着牟文华哈哈大笑了两声,模样调皮可爱。
吴兴华说要喝酒,牟文华挡住了,他的理由很充分,说是时间很晚了,嫂子也忙得够呛,随便吃饱了肚子收拾回家休息,况且嫂子也还没吃,以后喝酒的机会有的是。霍旭友也跟着牟文华帮腔,他表达的意思几乎是牟文华意思的翻版。吴兴华也没再继续谦让。
黄梅端过来刚炒的一盘丝瓜,对着吴兴华说:“你们弟兄三个再喝点,啤酒没有了,白酒还有,喝点酒可以解解乏,他们两个今晚上累的够呛。”牟文华几乎又重复了一遍对吴兴华说的话。吴兴华也说不喝了。
黄梅往桌上一共端了四盘菜,端来第四盘菜的时候,还拿了一兜子馒头,她也坐了下来,四个人推推让让的很快吃饱了饭。吃饱了饭,牟文华不管继续坐着的吴兴华和黄梅,起身去收拾摆放散乱的桌子和马扎。收拾了一阵儿,他忽然停住了,问:“是不是还有客人要来?”黄梅摞了桌上的的盘子,说:“谁来也不招待了。”。
昏黄的路灯下,树影斑驳的马路上,吴兴华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后座上绑着一根绳子拽着黄梅推着的三轮车。霍旭友、牟文华一左一右走在三轮车旁,他们的手在推着三轮车前进。走到不长的胡同口,他们挥手告别。霍旭友看到,黄梅蹬上三轮,吴兴华推车紧跑几步,也抬腿跨上自行车,自行车与三轮车之间的绳子立马绷得挺直。吴兴华躬了腰,非常用力的转动自己的双腿,车子走得很是缓慢。牟文华往前跑了一段,伸双手使劲推了一把三轮车。三轮车有了加速度,立马变得轻巧起来。吴兴华挺直了腰,居然腾出一只手朝身后挥了挥。
霍旭友眼睛湿润,他现在的心情除了感动之外,也有诸多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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