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彦觉得闺女不对劲。一向不爱出门的小阿宅转了性子,大清早就抱上酒坛子,跑到父亲床头:“去庞公家喝酒。”
黄承彦睡眼朦胧中差点被吓死,他该庆幸自己昨晚喝多了一个人过夜此时怀里没小妾吗?然而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能怎么办?
“昨天刚刚去过庞公家。”可怜的老父亲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小黄朔咬着嘴唇思考了三秒:“阿母今早回来了。”
黄承彦:!!!
“这坛酒还是我昨晚偷偷拿的。”
黄承彦一骨碌爬起来披外套:“那咱们快走吧。”
小黄朔一脸严肃地跟着父亲小跑出门,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坛子“宝贵”的黍酒。
计划通。
天气依旧冷,黄承彦和女儿都穿着秋衣。他们从沔南的黄氏庄园出发,途径襄阳高大的城墙,再渡过一道宽而浅的襄渠,才来到绿野悠悠、芦花飞舞的鱼梁洲。
和终点都是风景秀美的世外桃源,中间的景色却差强人意:城门外的乞丐被持戈的卫士所驱赶;征兵的官吏走过汉水两岸,带走了江上的渔民。
黑皮肤的小姑娘垂下头,下巴抵在她怀中的小酒坛上。
黄承彦拍拍女儿的后背:“天气妖异,受灾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小姑娘努努嘴:“诺。”
所以说她讨厌出门。
父女俩逆光而行,离鱼梁洲越来越近,渐渐将不如意的现实抛在身后。庞德公位于沙洲上的别居依旧是雅致而脱俗,简朴中透出从容。帮忙修缮房顶的百姓们也依旧是热热闹闹、笑容满面。
临近中午日头高了,阳光洒满庭院,给冷了半个月的荆州带来一丝夏季回暖的希望。像是从什么阴影底下逃生似的,父女俩同时松了一口气。黄承彦感慨:“山中不知日月啊,我都想隐居了。”
隐者不受徭役的束缚,不在征兵之列,也没有冻饿之虞,可不是梦幻般的生活?就连那个在房顶上铺稻草的少年,笑容都像是梦里丰收的稻田。
“小女郎,你来让我了呀?”
黄朔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对,今日你先行。”
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逗得少年哈哈大笑。“昨日我想了两个精妙的局,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拆啊。三,三。”
黄朔精神一震,所谓三三、五五,与星,都是起手不吉的位置。少年不是新手,上来却是三三,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略一思索,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十六,十五。”
少年几乎是接着她的话音:“五,五。”
好快!
小姑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指扣着树皮:“十、十五,十三。”
对面一笑,仍旧是不假思索,即便是轻描淡写都显得咄咄逼人:“七,七。”三三,五五,七七,组成斜对角线,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开局。
受灾后的柴房,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木头潮腐的涩味;少年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昨天沾染了更多的灰尘;少女也没有在一夕之间变得貌美如花,但一切都无损这场棋局的精彩。
双方都是才思敏捷之辈,在诸葛亮有意带动下,每一步棋都快如闪电,以至于躲在暗处的黄承彦都差点没跟上他们的交锋。
“是不是我赢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棋过半场,诸葛亮突然问。
已经满头大汗的黄承彦:???发生了什么?
黄朔咬了咬嘴唇。
“十三,十四,然后你最多吃我西南方的那堆弃子,如果你不吃,我就走三,十六,西南就活了。如果你吃了,我就南下天元。我不会失误的。”诸葛亮一摊手,“而且你父亲来找你了。”
小黄朔思绪还在棋局上:“我吃了西南,你下天元,然后……东……北,南……我输你两子。”
“对,是两子。”诸葛亮朝黄承彦拱手致意,然后飞快翻上柴房的屋顶,从当了许久布景板的吕蒙手中接过一大捧稻草,开始继续为牛肉而工作。
黄承彦看看仍皱着眉头的闺女,再看看“朴实无华”的劳动少年,不由以拳抵口,轻咳一声:“郎君好才智,不是老夫夸口,能在围棋上赢下小女的,全襄阳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吕蒙从茅草堆里抬起他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回道:“我们也一样,跟我师兄下围棋,连师长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黄承彦和吕蒙仿佛两只夸耀幼崽的老母鸡,大眼瞪小眼,然后——
“哎呀,是老夫眼拙,不识山外有山。”黄承彦拄着他装逼用的紫藤拐杖,笑容可掬。
吕蒙摸摸后脑勺,好不容易找出一句客套话:“你们襄阳人杰地灵……”
吕蒙到底隐姓埋名的经验不足,一张口就暴露他们不是襄阳人,连诸葛亮都没拦住。亏他之前还学说了荆州方言呢。这下可好,此地不可久留了。
眼见诸葛亮微微下落的嘴角,以及黄承彦越来越大的笑容,吕蒙终于反应过来,闭嘴、低头、翻稻草。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小狐狸老狐狸玩耍好吧!
师弟的后背都汗湿了,师兄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说话间带上了两分严肃。“黄公请带女郎回转吧,柴房潮湿,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就仿佛之前约人来的不是他。
黄朔抓着父亲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她到底小些,心里更多是不舍:“咱们一胜一负,还没决出高下呢。”竟是还想再约战。
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望过来,连一向能言善辩的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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