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英赶到时,已是午夜时分,谁曾想此时的官渡集,好不热闹!
集市外,连片的仓储堆场边上,货品川流不息;集市内,更是一派灯红酒绿、鼓乐喧阗,真不逊色于汴梁城里的州。info段时英知道,此地乃是京师以西,沿京兆府一路往西南中转的头一个物资集散之所。
他一边赞叹,一边暗自摇头。朝政腐朽如斯,权宦当道,而民间仍处处是盛世承平的景象。澶渊之盟后,历经真宗、仁宗、英宗三朝,皆无大的战事,而所谓“忘战去兵、武备皆废”者,岂止大宋一家,北面的大辽又何尝不如是?他听药师说过,辽五京之繁华与享乐气氛,无不效法中原。
也许,最好的结果,便是两个朝廷,当今皇上继续沉迷丹青女色,契丹天祚帝照旧嗜酒打猎,一对活宝一块儿这么颓废下去,也算是永结秦晋之好。倘若哪家要犯浑,或是如孔老夫子所言,出一个“智小而谋大,力而任重”者,那才是“鲜不及矣”!
段时英这么想着,在集市中心翻身下马,他带着马径直往北面那幢灯火通明的气派邸店走去。还没到店门口,便有伙计赶上前来牵马,段时英见那伙计警惕地瞅着他身后的剑和包袱,不由好笑道:“去告诉你们家滕大公子,段时英不住店,从京城来只为向雷堡主讨一杯酒喝。”
那伙计霎时脸色大变,连马也不牵了,扭头往店里跑。段时英把剑扣在身后,笑着从马鞍上解下包袱,站在店门口等。
“衡山滕雪枫在此,段兄,久违了。”
没一会儿,一位斯斯文文、身形略显单薄的男子,从店内踱步而出,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怀里抱着一件粗布包裹的长条型物件。
段时英一见,便笑着点头道:“滕公子,别来无恙。”
那滕雪枫反而有些拘谨,他拱手道:“不知段兄哪儿来的消息,怎知我家堡主便一定在此处落脚呢?”
“讲哪里话!别人倒也罢了,我段某人岂不知雷堡主‘移山填海’外号的来历。”
段时英说着,迈步便往店里去,滕雪枫无可奈何,遂给两边使了个眼色,陪着他一块儿进店。只听他继续说道:“雷堡主要出成都,不可能走沿江而下的水路,他必要走金牛道出广元过九井滩,没错吧?”
进得店内,段时英好像熟门熟路,转过回廊抬脚便上二楼。滕雪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听他打开话匣说个不停:
“早年那九井滩,有名为鱼梁、龟背、白犀角的三块伏水巨石,为害舟楫。雷堡主亲率雷家子弟,绝江为堤,令水落石出,撬动巨石两块,徙至岸边。惟最后一块坚不可移,堡主乃令冶铁为杵,重千五百斤,击碎巨石。自此九井滩无风无浪,遂成坦途,堡主亦得名‘移山填海’。
“自那以后,雷家堡众望所归,一统巴蜀道!滕公子,你岳丈大人出川,若不走九井滩,岂非锦衣夜行?而若走此路,势必过兴元府、京兆府一路西来,进京的最后一站,不在这官渡集歇脚,还去跟张迎祥借宿不成?哈……”
滕雪枫默然良久,轻声道:“段兄啊,我是服了你,只是……”他紧走两步,拦在了段时英身前,“你既已知雷堡主此行之密,就该明白我不能让你见他!”
“近日我见到你家娘子了。”
段时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滕雪枫脸色大变,他迟疑半晌,还是低声问道:“如梦从扬州回来了?她……还好吧?”
“段捕头!家父有请段捕头一叙。”
二楼回廊的尽头,四平八稳地走来一人。楼上的灯火昏暗,等他走近了,段时英才看清那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来人躯干高挑挺拔,莫说丝毫不似巴蜀人士,甚至长得都不像他爹。瞧这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惟嘴唇略薄,鼻梁不算高挺,但仍不失为一条雄壮汉子。
段时英怎会不知此人是谁,只不曾想,雷战天会把他唯一的儿子给带来京城!莫非他要挺张迎祥到底了?
“雷大公子!好久不见,真是又英武了不少。这么晚了还要叨扰雷堡主,段某实在过意不去,只是……”
偏偏一个照面之间,段时英突然想到了!他半生谋划奇计无数,若要说有哪一样最为自得,刚才闪过脑际的这一计,竟令他有一种迫不及待之感!
“段捕头客气了,请!”那位年轻后生说着,转身在前面引路。
后面的滕雪枫傻眼了,他看着段时英施施然地随雷定乾往前走,可没走几步,段时英想起什么似的又站住,他头也不回,一扬手把拎着的包袱丢了过来。滕雪枫一把接过,打开看时,里面赫然是郭奉春的人头!
滕雪枫一见心下大喜,待问个究竟,前面段时英的声音已经传来:“他自作死,我不过趁便替滕公子做一个顺水人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
城南蔡河边,一条不起眼的平底船内,许临川背着两手,表情复杂地来回踱步。
按他的意思,舱内只留一盏灯,显得格外暗淡,三个人围着一张矮桌席地而坐,一脸怪异地瞧着许临川,等他开口说话。
“你手下看到了雷战天?真的?”
“没有看错?”
听许临川又问,坐在正中的一个粗布缠头的人开口了:“许总管,咱虽没读过书,办事可从不含糊。不都说了吗,不光是雷战天,还有他儿子雷……哎,那叫什么来着?”
“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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