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的病好些了没有？”
小女孩望着段平安，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段平安看不明白，或许小女孩自己也不.info
“你卖了鱼，有没有拿着钱去张大夫那里抓药？”
小女孩有些懵懂，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段平安苦笑，看来自己无论怎么问，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索性不问，待那一天亲自去村中看望一下小女孩的母亲。
他在村中其实没有看到过小女孩，他只是归咎于自己起得太早，出船有些仓促，所以没有看到过。
段平安转身提起了鱼箩，里面，装满了满满一箩的鱼，他什么也没想，便将鱼箩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望着段平安，有些害怕的问道:“张伯伯真的不会生气么？”
“不会的，张伯伯人可好了，昨天晚上他还给我做了夜宵呢”
每一次小女孩都会问这样一句话，每一次段平安都会这样子去回答，三年重复不变的对话，他们也不会有一丝厌恶的情绪。
或许，这，便是童年罢。
小女孩有些不安的接过鱼箩。
段平安望着他的眼睛，随即笑了一笑:“没事儿的，大娘的病要紧”
小女孩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了笑容，显得有些空洞，缓缓接过了鱼箩。
段平安察觉到一丝不安，以往小女孩都不是这样的神情。
段平安眯了眯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犹豫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小女孩怔怔的望着段平安，眼中似有泪花，过了好久，她沉默的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段平安看着她的眼睛，沉吟少许，便缓缓移开了视线，他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他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段平安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他只是傻傻的安慰过自己，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着小女孩眼中噙着的泪水。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都快要哭了，没有理由，也找不到原因。
他转过身去，慢慢拿起长蒿，轻轻的荡着小船。
小女孩望着段平安的背影，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带着哭腔小声的说:“娘亲，死了”
声音细小如蚊，仿佛是对着自己说的。
但这四个字，却如雷鸣翻滚一般卷入了段平安的耳朵，使得他的心神顿时一震，手中的长蒿不知不觉滑落了手掌。
他终于明白自己看到她的眼神后为什么会想哭，因为六年之前，他便是那样的眼神。
“娘亲说过她不会死的，她骗我”
“娘亲说过她要带我去北方的天山，去找世界上最大的天山雪莲”
“她说过她要带我去遥远的寒池去找我的父亲，她骗我...”
“她说要带着苏儿学遍所有的童谣”
“她说过只要苏儿听话，她就不会离开我的”
“她说她会看着苏儿长大，苏儿会像娘亲一样漂亮”
“娘亲说过，在南方的空灵山上，有一朵大大的蘑菇，上面有我们一家人的记号，她还没有带苏儿去看过”
“娘亲骗人，她说过舍不得我的，为什么...”
“娘亲叫我不要哭，苏儿很听话，苏儿不哭...”
“可是娘亲还是走了，她骗苏儿”
“她说她只是有些困了，她说她想她的妈妈”
“她明明说过她会回来的……”
小女孩哭腔着小声的自言自语，她抱着双膝，娇小的身躯微微的发抖。
周围散去的雾此时无声的聚拢，好似在安慰着哭泣的小女孩，静悄悄的沉浮在这天地之间。
小女孩说着说着，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轻轻的抽泣。
段平安站在船头，眼神落在远方渐渐收拢的雾中，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死，为什么自己没有死，为什么父母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他没有查觉到渐敛的轻雾，没有听到小女孩的名字叫苏儿，也没有听到那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地名，他只是听到小女孩在船上轻轻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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