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清油小炒肉吗。”秦自吟伸筷夹了几片。以手托护。搁在他碗里。笑道:“这是湘系做法。我这手生做的不好。叔叔见谅。”
刘金吾连道:“谦虚。”忙不迭夹了一片放在嘴里。眼睛登时眯成细线。露出无限陶醉的表情:“啊……好吃。不知为什么。这些菜里头。就是嫂子给夹的这个。特别香。”
“是吗。”
秦自吟听他夸赞。笑得极是开心。常思豪问:“吟儿。你怎么懂得南方菜的做法。”秦自吟抿嘴儿微笑:“是荣华大哥教的呀。他给我弄了许多好吃的。都是自己亲自下厨。手艺好得很呢。”
刘金吾眉飞色舞地赞道:“咦。原來是跟他学的吗。怪不得。京城的馆子小弟都吃遍了。沒有一家的小炒肉能做出这般美味。就算宫里的御师傅。怕也赶不上哩。”秦自吟道:“你这却是在虚夸了。说來也怪。我试做了两次。虽是手把手的学來。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他那天的味道。【娴墨:小郭非止下厨。更有一番传教。手把手三字。小常思來是何感想。】”刘金吾笑道:“小弟可真不是虚话來哄嫂子。以嫂子这刀功。这火候。真是登峰造极。口味也是沒的说。若真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只能说食材上可能有所欠缺了。郭督公做菜讲究是出了名的。听说他做小炒肉。必将猪用枣木棍敲颈打昏。趁机在背上开一小刀。将腰柳这条嫩肉从皮下活活抽出來。方才鲜嫩。这关窍他等闲可不能外……”
话沒说完。“啪嗒”一声。秦自吟的筷子早落在了桌上。顾思衣嗔道:“你这家伙。只顾沒口子的乱说。”冲秦自吟道:“夫人莫怪。这孩子整日里惹嫌。说起话來沒个底谱。”刘金吾缩脖作态轻扇自己的嘴巴。笑道:“嘿嘿。都怪菜做得太好。小弟又吃滑了舌头。”
时到酉末。有家人來报。说是梁先生到访。刘金吾笑道:“來得真是时候。”常思豪吩咐将客人请到西客厅少候。自己饭也吃得差不多。便简单漱了漱口。离席來见。
梁伯龙被家院引在厅中闲坐。不时伸手搓捻胡须。眸中有些焦虑。显得心事重重。一见帘笼挑处。二人到了。忙改换笑容拱手施礼。刘金吾指道:“梁先生。你可真得好好谢千岁和我哩。”梁伯龙展颜大喜:“事情成了。”刘金吾笑道:“那是自然。千岁。我这便给梁先生说说罢。”常思豪点头一笑。打了个随意的手势。他本來什么也不晓得。打出这手势倒像是全知全能。一切安排若定的样子【娴墨:如今领导多如是。能耐不大。谱大。谱一大。就显得能耐大。】。
刘金吾拉着梁伯龙落座。掏出一张纸來。上面写的都是些宴会中各类文娱穿插细则。当下找到戏曲部分为梁伯龙解说了场次安排、人员要求等规范。最后拿出张贴子道:“明天你带戏班子的人拿着此贴到礼部演礼。招呼我都已经打好了。所有言行仪轨。都要照他们说的办。切勿出了差错。后天我会亲自派人去接你。”
梁伯龙捏着这张贴子神情激动。好一阵才回过神來。连连摇头道:“莫窥到。真个莫窥到。刘总管办事恁个妥贴。真弗知怎个感激侬才好哉。”
刘金吾将目光引向常思豪:“这事儿能成。大伙儿是冲千岁的面子【娴墨:一个戏子的情我不沾。沒必要沾。拿來贴你的脸。事后出毛病更沒我的责任。小刘脑子岂是“小有聪明”而已。】。小弟无非连携内外。搭桥行个方便。但咱们兄弟归兄弟。朋友归朋友。你自己可说过。这事儿办好了你过年不封箱。上我家白唱半月。我可跟老娘都说了。她老人家也已经惦记上了。你可别來反悔。【娴墨:带一句闲话。不是闲话。恰是为遮掩前半截话里真意。避免别被人嚼出滋味。奸滑之至。】”
梁伯龙是见惯世面的人。瞧他佯嗔带笑。知道不过是打趣而已。一笑道:“小事一桩哉。哪个用來反悔么。”又向常思豪郑重致了谢。棉帘挑起。顾思衣入厅换茶。梁伯龙扫了一眼。将贴子收入怀中。起身整理衣衫。目光转低:“吾还有许多事体准备。弗多打扰。这便回去哉。”刘金吾瞧了常思豪一眼。见他沒有挽留的意思。便学了梁伯龙的腔调笑道:“哈哈。也是。那就不多留先生了哉。先生除了好好备戏。也要把觉睡足哉。我们大家等着看你的好戏哉。”一边说。一边手作请势。想往外送。
只听常思豪道:“顾姐姐。替我们送送先生。”
刘金吾听他说替“我们”送。言外之意。便是要自己留下。他略一恍惚。也便停住脚步。【娴墨:真机灵人。换傻二再也听不出。】
顾思衣扫了眼常思豪。见他面色淡然。沒有表情。一时也猜不透意思。便搁下茶盘低头贴步到梁伯龙身侧。梁伯龙笑着拱手作别道:“弗客气。多谢多谢。告辞告辞。”当下和顾思衣一起出门。
听步音渐远。略隔一隔。刘金吾凑到门边将棉帘挑起小缝往外瞧着。转回头低道:“二哥。你怎么让她去送。要把事情说漏怎么办。”
常思豪坐态安然。将桌上顾思衣留下的茶盘向自己身边略拉。挑了一杯托在手上。目光如茶香般平淡:“顾姐姐会有分寸。”【娴墨:妙极。小常这谱也是越摆越大了。笑。】
静夜无风。环廊间红柱默立。飞檐下风铃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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