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呜咽不止的风声中,少年缓缓醒来,右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感受到那忠实的触感,张熬夜睁开了眼睛。
看着远处地上阴影的方向,他知道已经过了午时。他站起身看了看,略显惊讶地发现二愣子不在。
二愣子是去年被老乞儿抓来的,同时被掳来的还有他的妹妹,不过第二天就没熬过这实打实的寒冷天气,再哭累了之后睡在二愣子怀里就再没醒来,然后是二愣子歇斯底里哭着抱着妹妹的尸体想要求死,被他恶狠狠地打了一拳,过了一天之后,也是被他按着脑袋咽下第一口实心肉的。
在这活地狱里,头三天是道坎,第一顿饭是另一道坎。熬过去,就熬过去了,否则就是角落里多堆上去的一具尸体。
后来他们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同伴。
孩子之间的相处很奇怪,第一眼合得来,那就合得来,否则做再多也于事无补,哪怕在这里,也是一样。
张熬夜送走了很多同伴,最多的时候有四五个,孤身一人的日子也有不少。有几个是死在他手里,有些是睡去了便没醒来,更多的时候,是他替他们收拾他们剩下的遗骸。
将这把锋利的镐子放在自己单薄肮脏的布衫上擦了擦,他捧起身边的半只残破头盔,将其中剩余的一点水一饮而尽。
在这地方,喝的比吃的重要太多。
老乞儿只管掳人,从不管这些元宝能不能活,或者怎么活。
好在这坑洞下已经被这些元宝挖出了一道道四通八达的隧道,有几处衔接着地下水源,只是量极少,很多时候人又太多。这豢坑里存活的规矩很少,但每条都重要,且被这些所有苦命的孩子严格遵守,第一条就是不可争抢水源。
几年前,有个秉性恶劣的疯少年,在靠近渗水的地方滋了一泡尿,那下场连他都不愿去回想,所有还活着的元宝大概都毕生难忘。
可惜活到现在的元宝也不多了。
张熬夜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扫出脑海。一手提着那破旧头盔一手握着镐子,弯腰钻进坑洞,坑洞高约六七尺,张熬夜弓着身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非常迅捷地穿梭在漆黑的坑道里。他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坑道还只能过一个人,后来发现只要有人铁了心横在这,所有人都没办法,于是在达成共识后所有这些坑道都被拓宽了,那是一段非常艰辛的时光,这看似简单的事情需要着极为巨大的工作量,甚至为此死了不少元宝。
在这豢坑里,除了疯丫头和唐幺儿那几个之外,张熬夜已经是资历最老的元宝之一了,他的眸子早已完全适应了坑道里这漆黑的环境。
一个轻跃张熬夜落到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坑洞里,有两三个身影默默地靠在一处水坑前。说来奇怪,这地下的泥层,有一些地方会带着一些冰冷奇异的光泽,时间久了之后,在这略带荧光的地下也能略微看得清一二,不过这种光极为微弱,还是需要足够漫长的适应。
二愣子看到张熬夜,笑眯眯道:“我想你快醒了,就先进来打水了,这几天这水洼子量稀了不少,得早点来,喝尿的滋味那可实在太难受了!”
张熬夜笑了笑,将自己的头盔甩了过去。
见到二愣子没事,张熬夜举着镐子钻进另一个坑道,回头道:“我去耕道那边开开道,看能不能掘些肉,晚点上面碰头。”
二愣子点点头,嘿嘿笑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张熬夜苦笑了下,这二愣子真是个愣的,但也不是愣,而是有点人来疯缺心眼,不过打起架来,那股憨猛劲儿倒也蛮吓人。少年精瘦的身形在坑道里像一只活泼的老鼠一般穿梭,认得清这地下坑道错综复杂的弯弯绕绕是老元宝才有的经验。
耕道掘肉,水道挑水,这是在这豢坑里活下来第一件要学的事,新来的元宝不管是年幼还是年长,都必须跟着摸黑一路钻一路记。
而像张熬夜这些老元宝,则要承担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开道。
那么多坑道都是为了活命才费劲气力挖出来的,掘肉的门道有很多,靠鼻子闻靠嘴巴尝泥土的味道,张熬夜听说甚至有些元宝是靠耳朵趴着听的,说是有肉的地方能听到死人埋在土里打呼噜的声音,不过张熬夜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他觉得大抵是孩子们在这活地狱里也难扼杀的某种天真。
可惜张熬夜早就没有天真了。他的法子是靠嘴巴尝,他知道,靠近有肉的地方,土的味道有一种涩口的锈味儿。
摸行至一段新开拓出来的坑道里,张熬夜先盘地坐下休息,这一段距离豢坑已经很深了,是这几个月他和其他几个老元宝一起掘出来的。
不过运气不太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掘到肉,其他几个元宝已经打算放弃,张熬夜打算再挖个几天看看,还是没肉,那也就只能放弃了,退到外头的道里用土把这段入口填上,防止有缺心眼的稀里糊涂钻进来迷了路乱了方向,那可容易出事。
微微伸展了下筋骨,张熬夜举起镐子熟稔地凿起土,先粗略刨了几尺深,伸出手搓了一小团泥塞进嘴里,他仔细抿了抿,随后侧过头一口吐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将镐子对着往下的位置开始凿土。
一般而言,绝不太会斜着往上或往下开道,一个是排土不方便,第二个则是怕引起塌方,可是张熬夜知道,刚刚那泥土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有大肉,够一群人吃好阵子的了。
两个时辰过去,斜下的新道已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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