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短衫男子到了荣国府,其人头上只简单拿褐布包着,充做头巾,浑然不惧深秋清冷。
这人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唤做林开陆,早年间被外放出府,管着京都外一处十五倾的小庄子,每年都要来荣国府报一次账。
林开陆先见了贾赦,因那处庄子几月前被贾赦半买半抢,已经从府中到了贾赦的手中。
贾赦翻了翻林开陆送来的账本,今年那处庄子的产出按照他的要求已经都换了银子,足银两千三百四十五两二钱。贾赦虽未曾下过那处庄子,手中账簿也挑不出什么差错,但有心要诈一诈林开陆,骂道:
“我料定你今年至少有三千两银子来,这值甚么!叫你将野味家畜一共卖了,又赶在年前,那般精细的东西哪里有卖不出好价的道理!且不说那庄子还素来产的好米粮!”
林开陆忙前进两步,回道:“回爷说,今年年成实在不佳,三月前从西北卷来一洼沙子,埋了好几百亩地,这事小的是向府里报备了的,哪还敢说谎来骗爷。”
“哼!埋了便不晓得趁早挖么。”贾赦放下账簿,又骂了两句后,才叫林开陆下去。叮嘱道:“去库房寻吴新登对账,备我的,若是有差错,仔细你的皮!”
吴新登便是荣国府的库房管事,还算老实,贾母和大房二房都素来信他。
眼见着林开陆走远了,贾赦放下茶杯,仍在骂道:“这老砍头的奴才,打擂台的本事一年比一年强……”
到底是有着两千多两银子到账,贾赦转而笑着起身,去到小院寻小老婆嬉戏。
话回这头,林开陆走出去,脸带笑意,却没有按照大老爷贾赦说的先去寻吴新登对账,而是转而去寻了府中二爷贾琏。
贾琏正在和吴用吃酒,他如今手上的绷带拆了,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寻个教头学艺,只是又恐怕被一些花把式骗了,于是便蹉跎着。
今日正说的兴起时,贾琏听到有人来找,便离了席,到旁边客厅坐下。
林开陆进来,先磕了头,然后将账簿和一个钱封献上,陪笑道:“二爷,这是今年那处庄子的收支,我刚见了大老爷,怕是会被吴管事发作,还请二爷相帮则个。”
林开陆之所以来贾琏处送礼,是因为那处庄子和贾琏正好有着关联。
贾琏却未看账簿和林开陆献上的贿赂,直将眉头皱起,语气不善。“你这厮的账簿莫非有假?”
贾琏怎能不气,前几天还发牢骚府中的蛀虫,却不料今日别人也把他当做了蛀虫。
林开陆一愣,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旁已经拐进来了一人,笑道:“哥哥且慢动气,待我看看便知真假。”
这人正是吴用,他上前来,却不取账簿,信手拿了钱封在手中,见里头是三张五十两的银票,笑容便盛了几分,转而对林开陆道:“你这账簿想来是真的,安心下去便是。”
说着,吴用将账簿递给他。林开陆望了望贾琏发黑的脸,见贾琏到底是没有阻止,这才应声下去。
吴用知道贾琏脾气,这才急忙出来将钱封收了,又把林开陆赶走,免得林开陆也被贾琏一顿王八拳伺候。
待林开陆走了,贾琏冷哼一声,怒道:“学究兄弟,你这般岂不是将我当做小人?快些给个章法出来。”
吴用道:“哥哥莫非不知?我近日在府中听闻,那处庄子本是府中老太太赐下,用来襄助哥哥成亲的资产,免得哥哥被带了嫁妆来的嫂子看不起。然而那处庄子最后却被大老爷强占了,既如此,哥哥收了这百五十两又何妨。”
见贾琏面色稍缓,吴用趁热打铁道:“且我听闻,数月前西北风沙至,京都外被埋了土地上万亩,荣国府的那处庄子亏了林开陆带人夜以继日的开挖,这才损失不大。这般的人纵是奴才,又怎能用每年十两银子打发了,叫他吃土。”
“罢了。”贾琏撑着头,意兴阑珊,挥挥手道:“到底来路不正,都给学究收着罢,正好拿去偿了那倪二的债,倒也免得我再典当房间里的物件。”
“还钱给倪二倒是不急。”见贾琏使着性子,吴用不愿兄弟两个疏远了,便也不再卖关子,笑问道:“这钱是来路不正,但我还有来可要知晓?”
“哦?”贾琏近日为钱财忙得是焦头烂额,只觉得府中到处要花销,猛然听到吴用有财路,不由起了兴致。
吴用引贾琏重回酒桌,笑道:“哥哥如何看待府中家奴赖大?”
贾琏目光一凝,放下酒杯,也不知吴用将话扯到赖大身上是何意,皱眉思索。
赖大,荣国府总管事,是荣国府家生子出身,因祖上服侍过老国公,深受贾母信赖和看重。贾琏等玉字辈的贾家人等闲时见了赖大,唤他一句赖爷爷,赖大也自个受用。
如今,赖大一家早已经搬离了荣国府,买了座五进五出的大宅院住着,旁人都称作‘赖府’,赖大虽自个还是奴仆,赖府中却养了数十下人服侍。而他那一干钱财,都是打从荣国府中贪来。
以前贾琏自然懒得管赖大如何,但最近一些日子他心思转换,对赖大这等荣国府下人中的头号米虫已经没了好脸色。
不过因赖大作为大管事多年,积威日深,贾琏想像那王嬷嬷一样捉住赖大的痛脚发作,便没那么容易。
吴用察言观色,知晓贾琏对赖大也有所不满,当下心中就有了把握,笑道:
“我这几天在哥哥家中闲逛时,听闻赖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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