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三菱平头车在107国道上行驶。路边不时会出现一家或几家餐馆。有。
李非跟司机张国栋说,我们找个餐馆停车吃饭。
张国栋说,前面不远有一家餐馆,饭菜味道不错。我们到那里去吃。
张国栋问旁边的向永明:小向结婚没有?
小向说,没有。
那你不还是一个仔鸡子?
小向笑。
想不想打炮?张国栋挑逗道。
小向假装不懂:什么打炮?
打炮都不知道,看来你还真是个仔鸡子!
李非说,张师傅你不要教唆他。
张国栋是个退伍军人,为人随和,话多。他继续撩拨向永明,前面我们吃饭的餐馆有小姐,她们可以教你怎样打炮。
向永明瞟李非一眼,只是傻笑,不敢接茬。
张国栋说,我们车队新来的一个退伍军人小周,也是一个仔鸡子。开始一个月不能放单,队里安排他跟别个师傅的车。别人逗他,说小周你打过炮没有?小周说没有。别人说路边餐馆有打炮的,你想不想?他怕丑,不表态。有一天,我们几个车拉货一起去广东,在路边一家餐馆吃饭。老板娘过来拉客,问要不要小姐。说有黄花闺女。大家逗小周,说他要。
老板娘叫了一个小姐出来,坐在小周身边挨挨擦擦。
吃完饭,小姐拉他去房里,小周半推半就。
大家笑说,我们在车上等你。没过几分钟,小周就出来了。大家问怎么这么快?你们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向永明迫不及待地问。
张国栋故意不说。李非也想知道结果,只是不问。向永明催张国栋快说。
你猜!
钱不够?
张国栋摇头。
几下就那个了?
张国栋还是摇头。
向永明发急地去推张国栋:快说!
李非连忙制止道:注意安全!
张国栋笑说,他说东西认生。
向永明一听,笑得只差气绝。口里重复念着:东西认生!
难怪别人说你们跑长途的司机都是流氓。李非笑张国栋。
张国栋做了个摸脑壳的假动作,说都是穷开心!
出差前,李非去向卢士平请假。参加培训班的事他只说是“假如遇到”,没有肯定。说信托公司的钱刚刚到账,工程上这段也正好是个空档期。
这趟广东之行除了要在顺德厂里装三十台冰箱,还要到番禺电器大市场购买一些走私进来的电器。由于要随身携带几万元的现金,加上走私电器水货假货多,李非特地带上了修理工向永明同行。
第二天赶到冰箱厂,办提货手续时,李非找来几张近期的报纸。专看上面的广告。果然有一则广州大学春季酒店管理培训班的信息。学时是四周,学费是两千捌佰元。再看时间,开学日期就是当天。李非打电话过去,问可不可以晚两天入学。对方答复可以。
广州大学桂花岗校区在广州火车站东边,给李非的第一印象是规模不如牌头那么大。这时已是下午两点,李非饥肠辘辘,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到报到处去办了入学手续,领了课程表和几本简易印刷的课本。赶到教室时,已汗流浃背。
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头发稀疏,略胖。他正在讲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李非在最后一排坐下来。有人回头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教室里一共二十几个学员。除两位女性外,其他都是男性。年龄参差不齐。坐在这课桌椅中间,面对老师、黑板和讲台,李非突然有泪奔的冲动。
这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一次梦见,都要让他哭醒。少年失学,成了他心中永久的痛。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冰冷的月夜,一个人在绝望中行走。心如死灰——如死灰下奄奄一息的星火——星火冥顽不灭——冤魂般重复着梦语:
我要读书——我要读书!
后来有了高等自学考试——好比在久旱的田地里下了一场不透彻的雨。
没有课堂;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时间保障。唯有课本。他在飞机上读;在火车上读;在摇晃的轮船上读;在颠簸的汽车上读。他的眼睛特异,适合在运动中阅读。他甚至认为,只有在飞速的运动中,人的思维才是最活跃的。才能获得最佳的读书体验。
工作像一把枷锁,整日囚禁着他。只有夜深人静,才有读书的自由。他一度愚昧地认为:他的一天能活出两天来。比别人赚了。
当他的头发整块地脱落时,他才明白:不管他的精神如何强大,他的躯体终究属于一个凡人。
他的考试分数都不高。但运气不错,门门功课都是一次考过。他拿到了自己的大专毕业证书。成为全市第一批毕业的自考生。由于他的商业成就,他被评为了全省的优秀考生。在毕业典礼大会上,他获得了登台演讲的殊荣。
他以为,自己读书的缺憾得到了补偿。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他又一次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课桌课椅,老师同学。他又一次伤心地哭了。直至哭醒。此时他才明白:一切补偿都不足以抚平他心底的伤痛。年少失学对他的伤害太深。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马斯洛。有混沌中豁然明朗的快感。这种快感与自学领悟的快感不同,它是与场景、人物、语调、温度和交流一起来到的。犹如与喜爱的人做-爱和自慰的差别,两种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此后,在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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