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时候寨上的学校,原来是一个姜家祠堂。
我的一位远房老舅还能记得起当年的情形:
学校是四合院式的建筑,正堂全是空的,横梁上有几块大匾,大堂的正堂上方有一块扁,写的是《源远流长》,正堂左一间房的大匾是《枝繁叶茂》,正堂的右面一间大匾是《祖德流芳》。匾右侧有一行竖立小字“光绪十四年(1888)敬立”。和正堂大匾对立的一块匾是《五世其昌》,与此匾背立面朝天井的大匾是《钟灵毓秀》。天井两侧一楼是教室,教室的墙壁是木板隔成,用红漆做的八个大圆,每面四个,每个圆中各写一个黒体字。右面大红圆中是“礼义廉耻”,右面是“信义和平”。柱子上有用木头扣成瓦状挂在柱子上对联,好像还是鎏金的。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孔夫子大位和所供奉的祖宗牌位都早就拆除了,老舅记忆中的这些匾额和对联也早已不存。
正屋和偏房的一楼,全部改装成了教室,二楼则是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
在正大门上方二楼,悬挂着一个半圆形铁钟,用一根铁棍敲击,就发出清脆的铃声。上课、下课、集合的铃声各不同。上课的铃声“铛,铛,铛”急促但不密集,下课的铃声“铛,铛,铛”轻快而解压。做早操、放学集合的铃声“铛,铛,铛,铛,铛”则急促而密集。
铃声就是命令。对那校钟,我们是既敬畏,又神往。
我特地近距离观察过,那铁钟常年敲击处,已经卷出了一大块,而敲钟的铁棒也圆溜溜地光滑。钟的旁边有一个木孔,敲完钟,就把铁棒插入孔中,不至滑落。
周末被父亲带去学校加班时,我曾悄悄拿起铁棒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铁钟。后来好多同学都围着我,问敲钟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必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看着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我曾得意了好一阵子。
校园中还有一棵玉兰树,春天时,开着一树紫色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非常美。树干很高,枝节挺秀,一直高到二楼,一枝顽皮的玉兰甚至还伸进校长办公室的窗子。
紫玉兰太美,美得大家都舍不得折她。她就那样一直长着,一直美丽着,……
而学校的周边,则长满了高大的古槐树,一到秋天,整个校园都是槐花香,沁人肺腑。一阵微风吹来,满地都是槐花。
操场上有两个篮球架,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篮球场边上则用竹子围起来,形成一圈栅栏,防止篮球跑出去。球场上打球,球场边的竹栅栏上则坐满了人。
当年,六个班级,三四百个学生,朗朗读书声总是响彻整个村寨。
许多年后,这一切都没有了。
玉兰树被砍倒了,老槐树也被砍倒了。钢筋水泥的新学校建起来了,但学生却只剩下了少得可怜的三、四十多个。
美丽不再,喧嚣不再,承载着美好回忆的校园也已经不再。。
砍倒槐树的时候,父亲流泪了,他默默地捡了一些块茎回家,锁进仓房里。那时,他已经退休。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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