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了,停停,师蓝不要再长高了。”
老樵夫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师蓝脑海里,师蓝下意识的遵从了。
树冠停止蔓延,衣物和书箱在师蓝的意愿下被枝叶缠绕,高高托举,隐匿于树冠之中。
师蓝虽独秀于林海,可她本身是榕树,有异于四周树木,有所特别也在情理之中,唯独那雪天之下的苍翠,让人难以信服。
好在榕树过于高大,无法从空中俯瞰,所以纵使有人路过也难觉异样。
士卒们寻觅脚步而至,只是当时师蓝慌乱奔跑,脚步繁杂,士卒们也不曾察觉大榕树,只是寻着另一处脚步继续前行。
一夜风雪过,所有的往事尽皆被掩埋了。
师蓝也披上了雪装,在这个寒冷的清晨微微伸了个懒腰,略微晃动的树枝抖落些许雪花,纷纷洒洒,像是又一场雪飘落。
重回树的生活,师蓝很不习惯,作为人时,她总喜欢发呆,有时一动不动可以半天,可变回了树,她却又想着动了,偶有风起,她总会借此舞动树枝,乐此不疲。
有诸多事皆不能遂心意,如练剑、饮食、走动,都不能做了,自是时常有烦恼,师蓝也只有借此作乐方才不会感到难过。
入这人间才一年有余,却觉得比数百年还要开心,真是人间胜却天上无数啊。
士卒们没有寻到缉拿之人,不过很多证据都证明有这个人存在,所以他们没有撤军,而是驻扎在山脚,继续封锁大林山。
又是几天,来了一群特别的人,他们没有惊动驻守士卒,悄然进入了大林山。
风比往日喧嚣,呼呼自山林中掠过,一人借着风劲,在树枝间跳跃,起落之间不曾惊动一片雪。
快到师蓝头上时,师蓝不想被他踩一下,就略微摆动了下树枝,偏移方位。
男子没注意,一个踩空就往下跌去,不过好在他身轻如燕,一挥衣袖,微风拂动,托着他缓缓下降。
男子有些疑惑,细细的打量着这棵树。
师蓝立刻绷紧身子,在男子凌冽的目光中不敢动丝毫,心想“千万不要发现师蓝啊师蓝再也不敢了”。
“错觉?大概是这几天赶路,没睡好吧。”
男子转身刚要再次跃起,忽的回身来了记回马枪,衣袖里一抹银光飞出,迅速扎在树上,入木三分。
周围依旧安静,没有其他声响,男子拔出匕首,若有所思,片刻后才离开了。
没等师蓝松口气,天空又传来破空声,一人踩着铁剑自远处而来。
师蓝有些激动,她回想起大师兄和小花篮也曾用过这个招式,如此想来,即便不相识,也应当有所知吧。
师蓝很想发出声音去呼唤这人,可是不能,只好舞动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这人没有注意,一掠而过,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除却这两人,这天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人到来,有不着上衣肌肉发达的莽夫,有手持书卷温文儒雅的书生,有锦绣华袍一泯一笑皆醉人的女子……
世间百态,皆在几天内汇聚在了这个小小的平凡的大林山。
即便师蓝不谙世事,却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这些人在寻找的,想来是自己吧。
为什么?因为师蓝是他们口中的“妖怪”吗?
想到之前朝自己扔匕首的男子,师蓝就感到害怕,其恐怖程度比之道士也不差分毫,故而打消了向他们询问大师兄和小花篮的想法。
其实师蓝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何发声,更不用说询问了,如此想来也就无所谓了,安安心心当一棵树就好,这样十八年就能更快过去了。
这些人在大林山寻觅了一天,后听闻围剿当天有士卒遭遇了老虎袭击,封锁有过中断,闻之便循着这方向离去一大半,仅有少数不死心的仍驻留此地。
又是一月,寻不到目标的众人才离开,而后连同驻军也一同撤离,山中方才恢复宁静。
此后,附近乡村有了传言,说是大林山中诞生了妖怪,知县大人感应山神的号召,请动将军府调来军队前来围剿妖怪,而今妖怪已被镇压,山神派遣大虫以镇守此处。
传言流出,村民们避之不及,哪敢再进大林山啊,且不管妖怪是否是存在,那大虫肯定是真的,那天虎啸山林,可是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年代不是军中万人敌的猛将,有几个敢去捋虎须的。
山中宁静许久,师蓝开始想念阿爷阿婆了,就朝着阿爷阿婆的地方而去,只是她的走的步子很慢,一整个冬天快过了,她才挪移了几米。
有人会问了,既然师蓝可以变成人,那为什么不以人的姿态去行走那不远的几百步呢?
其实在师蓝看来,人虽然走得快,可是在时间上却走得很慢,入世一年却好似为树百年那般漫长,她宁愿作为树慢慢走,反正她有十八年的时间,一点也不着急。
冬去春来,大林山草木疯长,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繁茂,山间的木屋,屋后的坟冢,甚至行人所踩出的路,所有人迹尽皆被掩盖了。
在万物生长之际,一根树根穿过土层,缠绕在两个木棺上。
时间愈长,越发想念,最终师蓝放弃了缓慢的步伐,借着春之力,将根须蔓延至了坟冢,也算是能陪伴在身边了。
春雨连绵,朦胧了山野,师蓝将根须伸出了泥土,枝条生长,似撑起了一把伞,为两座坟冢遮住了茫茫雨幕。
夏阳横空,炙烤着大地,坟冢前却一片阴凉,鸟儿与蝉在枝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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