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之后,山里来了人,张二铁父子二人拿着镰刀在荒草中艰难的开出了一条道,好不容易来到坟冢前将祭品摆上,虽然惊讶草木的繁茂,没聊上几句也就离开了。
冬雪又至,冷风吹落叶,唯有大榕树常青,一夜厚雪,再次将树冠染白,唯一的突兀也给遮蔽住了。
若有识得草木之人见了,定会好奇,榕树不耐寒,为何在这雪天之地会生长有榕树,还这般高大茂盛,一看便知至少是百年的老树。只可惜自从那件事后,大林山便是人迹罕至,更遑论有识之人了。
如此往复四季,山中岁月不比人间,没有繁杂,没有喧嚣,时间简单的流逝,一晃就是数年。
春雨过后的一天,山上来了一对夫妇,三十左右,男的身披甲胄,背负行囊;女的素衣薄裙,怀抱一婴儿。
师蓝注意到了他们,看着他们朝坟冢一路走来,没有欢声笑语,两人都很沉默,唯有婴儿不懂事咿呀的叫唤着。
近前,师蓝才发现男子少了左臂,脸颊也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在女子的搀扶下,男子朝木牌跪下来,头一磕到底。
“娘,老汉儿,你们的瓜娃儿回来咯。”
一瞬间情绪爆发,男子嚎啕大哭,一旁的婴儿似也感受到了这般情绪,跟着哭了起来,唯有女子柔情似水,跪在一旁轻搂着男子,细声安慰,可说着说着却也泪湿了衣衫。
许久,婴儿的啼哭声最先停止,她委屈的含着小拇指,突然另一只手伸出,抓住男子的头发,咯咯的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如百灵鸟一般,直击男子的心神,男子抬眼看向同在女子怀里的婴儿,他看到了阳光,明亮而温暖,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尽皆被抚平了。
许久,在男子振作起来后,开始把坟冢重新修缮一遍,剔除了四周的杂草,唯留下师蓝这一小棵为两座坟遮雨的树。
“万物有灵,确实不假。这树长得好啊,就像一个家。”
“老汉儿,您总说当兵找不着媳妇,让我不要去,今我不是给你带回来了吗,您怎的就不再等等,连孙女的面都见不着,您说您亏不亏。”
“来,晴儿,见过你阿爷阿婆。”
“娘,这是您孙女,只取了小名,晴儿。您不是总说您跟将军府的大小姐学过识字吗?我就想着回来能让您取个大名,只是没想到赶不上咯,晴儿晴儿,乔晴儿,其实也挺好,是吧,老汉?”
男子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着。
修缮完后,又是三叩九拜,方才离开。
日近黄昏,荒芜了许久的木屋再次升起了炊烟。
远远飘来,师蓝似乎能闻到其中香味,久已不进食的她忽然有了些许冲动,想回到那个屋子里,坐在长凳上等着食物端上来,然后美美的包餐一顿。
只是想到那屋里不再是阿爷阿婆,而是陌生的男女,师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她知道这是阿爷阿婆偶有提到的去参军的大哥,但见到时,还是觉得很陌生,就像是在大林城的街道上偶然擦肩而过的路人。
夫妇在小木屋住了下来,过起了再平凡不过的男耕女织的生活。
不过老乔家没有田地,男子便继承了老乔的活计,缺根胳膊似乎对他并没有影响,挥舞起斧头大开大合如战场厮杀,且他打小跟老乔卖柴火,其中门道也算熟络,很快就上手了。
让人意外的倒是乔杨的妻子,女红上有着一手好活计,在山下村子开了间铺子,十里八乡的都光顾,只为求一匹好布料。
人都说老乔好人有好报,儿子当了小将军,娶的媳妇心灵手巧,一看那俊俏的样貌定是哪家闺秀,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传言中修了几辈子福分才能遇到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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