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素净淡雅的油纸伞下,一肩水墨绀青的长发随风飘散,一身青灰朴质的长衫起伏摆动,一张面容被伞遮挡了一半去,只有那精致下巴和微薄浅抿的唇时而从伞下浮现出来,一双黝黑干净的长靴踏着轻缓的步伐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淅淅沥沥的秋雨如脱线的琉璃珠下不停,将青石路面冲洗干净,道路旁的梧桐树被狂风肆意吹刮而发出清脆的沙沙声,时有树叶稀稀落落地飘到青石路面上。
秋雨梧桐叶落时,路上行人欲断魂。
行人们纷纷奔向附近的屋檐下避雨,摊贩们匆匆收拾摊子奔走回家,只有这油纸伞下的青年丝毫未被这秋雨所影响,悠闲自得慢慢地向前走去,偶尔被行人撞到也不甚在意。
却在这么个时节,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向这青年跑来,少年的身后跟着一批家丁打扮、凶狠面目之人。
“站住!臭要饭的,你哪里跑?!”
“恶犬们抓不到!啦啦啦啦~~~”
即使被追赶得狼狈至极,少年却还有心情挖苦身后对他穷追猛打的家丁们。
青年不知该为这名少年的豁达感到敬佩还是该为少年的处境担忧,只皱了笔挺斜挑的眉,立在原地静观这一出闹剧,甚至于少年与他擦身而过,他也未作丝毫反应。
直到……他的手无意间摸到腰侧,眼神忽的一亮。
原本应该在那里钱袋,在少年与他擦身而过时不翼而飞了。
有趣的是,那个少年明明什么功夫都没有并且处在如此狼狈境地,却能在青年这个武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将青年的钱袋偷走。
青年不得不佩服这少年的勇气和运气,与此同时,他也一改闲闲看戏的态度,转身向少年逃离的方向追去。
于他转身间,街旁的茶楼上一张清俊的面庞现出惊喜与疯狂的神色来。
“剑秋……”
伴随着这一声呢喃的是那人手中的筷子被他“咔嚓——”掰成两段。
少年看来是名惯犯,一扎进巷子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个家丁绕了不只十遍,依旧找不到少年的踪影。
最后因着自身的劳累和天气的恶劣,家丁们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去。
被唤作剑秋的青年却在那些家丁离去后,轻易地站在了那少年躲避着的应该称之为狗洞的附近,慢慢悠悠地蹲下身子。
秋雨早已湿了他一身长衫,乱了他一头青丝,手中的油纸伞也早已被他收起来了。
“人已经走光了,你可以出来了。”清冽如冷泉的话语响起。
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洞中爬出来,抖落黏在身上的枯叶、小树枝,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一脸兴致盎然的剑秋。
“喂!你找我干嘛啊?!”恶狠狠的话语,却难掩他闪烁眼神中的心虚。
“你好像从我身上拿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吧?”剑秋勉强勾起个笑以示友好,却显得过于不自然。
这个人并不是懂得微笑的人。
“不会笑,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瞧瞧,跟哭丧似的,还不如不笑。”少年把头一撇,掏出藏在怀中的钱袋,往剑秋面前一推,“哝~~~还给你!不要跟着我了!”
“你的家人没有教过你礼貌吗?在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后应该说抱歉,在得到别人帮助后应该说谢谢。”剑秋的眼中怒气一闪而过,随即温和地责备少年,却没有收下少年手中的钱袋。
少年却因他的话眼神一暗,将钱袋丢向剑秋的怀中,转身跑走。
“我是个没爹养没娘教的小杂种!这些无聊透顶的东西,鬼才会教我!见死不救的大叔,你就少在那里装慈悲了!”
“见死不救?呵呵~~~”应该是和煦如春风的嗓音听在少年的耳中却异常冰冷,而少年的手也被剑秋牢牢地握住,“若是见死不救,大概你现在已经被那些人逮住了吧?”
“呃?”少年一懵,一头撞进了剑秋的怀中,感受到了早已忘却的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只要告诉我,我便放你离开。”
“恨秋,我叫恨秋。”
“倒是与我的名相像。那么,姓呢?”
“母亲没有告诉我。”
……
少年恨秋离去多时,剑秋却还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脑中回响着恨秋离去前的那句话:“真是个老好人!”
“老好人吗?只不过给了他区区五十两,并告诫他不要再去偷窃,便被这么夸赞,真是有点好笑呢。明明我便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别人找我医治,我只会提出一干苛刻的要求才会为他们医治,而刚才我还冷眼旁观他被追打。”剑秋牵唇,讽刺道。
却在他出神之际,于他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剑秋——”
剑秋被这一声叫唤震住了心神。
那个人,逃了十年,还是被他找到了!
“夏师兄,好久不见。”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昏倒在身后之人的怀中。
那一年,剑秋二十六岁,恨秋十岁——
本文为父子篇,轻松路线,偶有虐。
本文下一话《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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