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静静地躺着,如躺过数百年,让日落时的晚霞从窗外照进来,慢慢滑落过一道玉梁又一道玉梁。后来两人相视一笑。阿灿说:“你说这孩子该是怎样个孩子呢?”
庄之蝶说;“一定漂亮如你。”阿灿说:“我要他像你!”两人就又抱在一起,庄之蝶笑着说:“香!”阿灿用手捏掉了他嘴唇上的一根毛。又在自己的唇上涂上口红,吻他的一个部位。再涂一次口红,吻他一个部位,庄之蝶已满身红圈,似挂了一身的勋章和太阳。
此处的动作过程配合了人物心理上的波动,不再仅仅关顾性活动本身了。这是现代作家技法进步的标志之一。
文字深得《红楼梦》真传,美中不足的是,暴露癖太盛,一般都预先交代人物的性格、心理,其次才写由它们引起的动作活动,仿佛前者是为后面做铺垫和埋伏的,外观与外界动作是核心,别的一切必须围绕它们进行,而不怎么关注由性活动本身在人物心理、情绪、思想上引起的反应与变化,对性活动缺乏内部体验与感受上的描写。
这是当代作家的遗憾,也是这一代里的优秀作家与林语堂那一代优秀作家之间在审美趣味、修养教化等方面存在的差距。
如果我们没有灰心、绝望的话,那还应该经典,看看它们比我们多一些什么。
在我看来,西人文学作品中比我们多出的东西,主要是作品背后作家们的“思想”——他们对**及其心理动机的认识、理解比我们早一百多年,而伟大的作家对**无不有自己全面与深入的观察和研究。巴尔扎克写过《婚姻生理学》,司汤达写过《爱情论》,其后的大师们又深受他们以及弗洛伊德、霭理士等人的精神分析和性心理学的影响。
在这方面,我们的准备不多,向来也不重视,停留在平面、写不出深度或笔底枯干,也就是情理中的事了。
还是具体地见识见识司汤达吧。不妨也从“偷情”开始:几个小时以后,于连从德?雷纳尔夫人卧房里出来时,……他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够得到一次胜利,是靠了由他激起的爱情,以及她的诱人的魅力对他所起的意想不到的影响;单凭他那拙劣的心计,他是决不可能获得这次胜利的。
但是,荒唐的自尊心的受害者,甚至在最愉快的时刻里,他还企图扮演一个惯于征服女人的男人角色;他令人难以置信地集中了注意力去破坏他自己身上的可爱之处。他没有去注意那被他激起的狂喜,也没有去注意使狂喜变得更加强烈的悔恨,职责的观念从来没有在他眼前停止出现。如果背离了他为自己树立的理想的榜样,他担心以后会陷入可怕的后悔之中,会永远成为别人的笑柄。总之,使于连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的原因,也正是妨害他去享受就在他脚边的幸福的原因……于连的出现把德?雷纳尔夫人吓得魂不附体,很快地她又受到最残酷的恐惧的折磨。于连的眼泪搅得她心乱如麻。
甚至到了再没有什么好拒绝于连的时候,她也怀着真实的愤怒心情把他推得远远的,接着呢,又投入了他的怀抱。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意图。她相信自己已被罚入地狱,毫无赦免的希望,她不断地给于连最狂热的抚爱,企图以此逃避地狱的幻影。
这样的“偷情”描写比之我们作家笔底的就有了极大的开阔度和纵深度,内中关注的重心落实在男女主人公做事时的心态变化上,这样的变化又受制于不同的人物性格特征——于连这个底层小人物想拥有一位贵夫人就特别需要胆子,不过任何偷情者的胆子都不小,于连和旁人不同就在于他的幼稚与野心。
他缺乏经验,不是情场老手,固而他的表现是可笑的;野心又给了他另一方面的力量,让他极力去征服那位高贵的女人,同时,也因了这点野心,他做事情的时候才不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理智与激情在躯体内彼此较量了起来,他所得到的幸福由此而大打折扣。
德?雷纳尔夫人的本性也挺单纯,不懂世故,她不知不觉就被诱入于连有步骤、有计划的圈套中,就是在无法摆脱的紧要关头,她对于他也不是憎恨的,而是彻底地付与和给出,只把自己一个人罚下地狱。
这样的爱才是纯洁的,也是全部的、简单的、完美的。
蒋泥的《在喊叫中融化》受这些小说、尤其是《红与黑》的影响颇多,姑且引录一段,不妨作个比较:门应声而开,成临立即闪身进去,撞上门,随手把里边的人卷在怀中,怀中人哆嗦数下,挣开手,“啪啪”给了他几个耳光,真实地愤怒了,骂道:小畜生!
成临一句话不说,探身下去,激动地跪在地上,双手牢牢地抱住她裙摆下一双细腻白皙的小腿,脸贴过去,口中喃喃道:原谅我,我死了!救救我吧!说着,他用脸在她腿上磨蹭起来,心里一个劲儿地为自己鼓气加油:好样的!她就快答应了!坚持!一定要顶住,坚持到底!一个高贵的女人啊,就快属于我了!要让她不能拒绝!不要站起来,站起来她就不能下决心了!月琴的腿被他的胡须刷拉着,麻痒涌上去,身子一阵阵发酥,浑然没有了一点挣扎的气力
喜欢灰色地带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