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此生,少年时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天子,及做了太子,也少果决。这一分柔弱他做了官家之后,竟没能改过来,真个是时也命也。官家一心想做个好人,上孝顺皇太后、下慈爱诸子女,也常纳谏,也不奢侈,毁就毁为人君而不英明果决上。
官家好歹是个男子,自家有儿孙,哪个想过继来?朝臣自然是不应,赵王之事,虽则外界只是流言,肉食者皆知内情,固然连苏先生这等方正君子也要同情他“事急从权”,却不能说他做得对极。不问他罪过,已是因着心中有些怜悯,使其得以王礼入葬,又不追究妻子,若想再进一步,却是不能够了。
慈宫是不肯,赵王与陈氏打下了个死结,再叫赵王儿子登基?哪怕那个是曾孙子,皇太后也是不肯。非特不肯令他登基,连养太子妃那里,皇太后也不乐见。这一条上,朝臣们与皇太后都是一个意思:赵王次子不可养育宫中,顶好京外寻个地方儿安置了,以免再生后患。
朝臣为是国家安宁,免教这孩子生长宫中生出甚不该有心思来,届时若做下甚事端来,官家方是真正断子绝孙了。这也是保全此子意思,只要他不沾事儿,众人议一个有情有义君来,还能保他一命,好歹能做个富家翁。
慈宫却是不想便宜了赵王血脉,是为着若这孩子养太子妃膝下,意义又有不同。太子妃与赵王妃是亲姐妹,与慈宫只差没有撕破脸,天下舆情汹汹,皆疑这赵王为兄报仇,后被逼勒自,两系只余一子。亏得天家与旁处不同,否则王氏一家要为闺女出头儿,将这孩子过继往太子妃名下,便是现成太孙,谁也比不过他。
两处使力,终是朝臣说服了官家,梁宿说以保全:“置于禁宫之中,官家放心否?置于众目之下,官家放心否?”苏正说得直白:“其能自保乎?”不能,连同官家也不敢说若真个青眼看他了,能保着孩儿平安长大。众人虽未说出口,心中早认定慈宫不安好心了,否则不能说出这些个话儿来。官家不得不默许了不日将赵王次子出京安置,命赵王妃随行,为保这孩子,他又令此孙袭赵王爵,也不降等,朝臣等也默许了。
苏先生因与官家亲近,性耿直,说得真是鲜血淋漓:“臣请官家且休关注他人,请为江山社稷保重自身。国赖长君,慈宫占着大义名份,官家若一病不起,又或不能视事,慈宫要过继谁、便过继谁了。届时母后临朝,也未尝不可。”
这话儿说得梁宿都不由深看苏正一眼,梁宿晓得他这个老友,耿直有,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然却有几分呆气。若是讲经说理时,他也是其言滔滔、人不能辩,若说这些个阴私人心,十几年前,他是说不出来这等过于通透话。
官家一惊,细一想,也是。他是极信苏先生为人,这位先生从来不说些没来由话儿,纵先时也讲些个空泛大道理,也是有据可依。
田晃跟着,想自家也是宰相,不好叫这两个人将话者说了,心动一动,道:“皇子相继凋敝,不知下一个是谁?”
官家默然。几人趁机说服官家,于子侄内择其厚重者入继。梁宿又说官家及早动手,也好挑一个自己喜欢嗣子,免叫慈宫先说出人来,届时官家是听呢?还是不听?
便是靳敏也劝官家:“先下手为强。”
靳敏这般说话,倒叫官家将他一顿好看,这靳敏是因慈宫常识而为相,官家对他说不上讨厌,却也喜欢他不起。靳敏不由苦笑:“臣终是个读书人。”他论起资历等,差着众人一些儿,然做官人,武将万里觅封侯,文臣,自然是想拜相。求而不得,几成心魔,不得已,走了慈宫门路,竟叫他做上了宰相。
人便是如此,无时便想有,有了又嫌来路不正,恨不得叫众人都忘了他来处、曾做了甚丑事方有今日。靳敏便是这种人,不好说他坏,也不能说他好。想得都得了之后,便想要名声儿了。每日里因依附太后叫人冷眼相待,他这日子过得也不甚舒坦。且正如他所言“终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有心,他也都有,为臣者依附后宫,自家都觉羞惭,不肯认账。
若依这位慈宫是个贤后便也罢了,若慈宫有为能做武则天第二,他也认了。这上不上、下不下,实是憋气。是以宰相聚议之时,靳敏想这倒是个好机会,失了这一次,往后想证明清白也不可能了,便倒戈,言辞颇慷慨。
靳敏既如此,许多原本便不喜外戚人,是如此了。昔年陈氏尚不如眼前张扬,众人忍也便忍了。眼下连太子都叫害死了,赵王也叫逼死了,再忍,他们便也白读这些圣贤书了。靳敏既明心意,便说:“恐出继事上,慈宫要生事端。或择与陈氏有姻之家,抑或将陈氏女许与皇子。”
苏正便一甩袖儿:“国家养士多年,正为此时!”
说得众人也慷慨激昂了起来,是以便有齐劝官家之事。
官家迫于形势,只得答应了过继之事。此事虽议定,却仍须与慈宫说一声儿,官家步履沉重往慈宫去,他这一张冷脸儿,众人也不觉得有异,凭谁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也摆不出甚笑脸儿来。明明有个亲孙,还要过继子嗣,他家业还是万里河山。怎好不木着一张脸、僵着两条腿来?
哪料皇太后竟温言抚慰他,也对他说:“东宫不可久悬,国赖长君。”她心里盘算乃是过继了个年纪小,若叫过继给了孝愍太子怎生是好?临朝便要算上太子妃王氏一份儿,王氏与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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