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叫她噎着了,怒道:“你不愿,自有人愿!家业不兴,你倒能嫁得好人?你自幼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高楼广厦,用诸般器具,赏名人字画,哪样不是荣华富贵来?百般娇养,倒学会教训长辈了?惯你!男人争气?男人有男人争气法,女人有女人争气法!总不成你只消百般享用,一点事也不消做罢?你便是这般回报父母?”
说得三姐又一瞬,复叩首道:“便叫我死,也不皱一下眉头儿,何况嫁人?只这个人,嫁不得。”
皇太后疑道:“你看上别个人了?”
三姐既羞且愤:“并无!若有私心,管叫我天打雷霹。”
皇太后缓声道:“你小孩子家,读几天书,便道能指点江山了。肯看长远是好事儿,只休看岔了。他便是个刘秀,郭圣通肯送他一包末药,也不致为人作嫁,顶多两败俱伤。没脑子、心不狠人,有好姻缘她也能糟踏了,日子,总是人过,是好是坏,端看你本事。先帝昔年宠过多少美人,眼下这些人何?”
三姐不语,皇太后又道:“甚叫男人争气?你道恁般容易?你大哥,是不是争气?他能出头,是因他是原侯嫡长之子,是我侄孙,否则天下勋贵子弟这许多,怎地就轮到点选了他了?你道这街上闲逛吃酒人里,就没人比他强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听着不坏?你知天下多少田舍郎?登天子堂者又有几个?多是连笔纸都买不起!这等还要读书?遇着灾年,自卖自身做奴婢,只为求一口饭吃都有!”
三姐道:“外头哪有这般险恶呢?咱家……纵一时,熬过这一阵儿便好。”皇太后道:“怎生熬?你娘那套首饰,你知道要多少钱?她能忍着秃了头不戴?成体统么?那田庄商铺,你没了权势,还能与现这般拿这许多租子?做梦!不几日就得成了别人家了。你道今日不争,明日还能这般消闲?你奉承过人没有?除开这里,你往哪处去,人都敬着你,你道是为甚?真个因你人品贵重?”
三姐叫皇太后说傻了,竟觉这皇太后说,也是这个理儿。皇太后赏她首饰、绸缎,叫人送她回家,安心备嫁,又与燕王家将事办起。
前头与方家只是商议,因日子不对,总凑不上,尚未曾放定,燕王家一应器物却是齐全。卜测了吉日,却因靠近这个日子离三王丧期太近,燕王家又是宗室近枝,不好太过匆忙,恐惹物议,只得择了另一个日子,又与三姐八字不合,一来二往,再定日子却已是年底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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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家七哥与原侯家三姐定亲,事未定,亲中宗室暗骂燕王家奸狡!却又无计可施,谁叫人家捷足选登了呢?且燕王家七哥生得也好,真个温文尔雅,平易谦和,真个要拿自家孩子与他比,倒好有一大半儿比不过他。
一时间京中风声,好似他真个要做太子了一般。然则彼时三王初丧,这七哥连族兄弟孝期都还未过,并不敢张扬,恐御史参他“不哀戚”,因小失大,只多与原侯家来往。这般做派,却又叫宗室再骂无耻。
虽不敢带出来、亦不敢说出来,心中难免不。吴王常于家中大骂:“慈宫竟是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么?好将人做猴儿耍哩!不如将三省六部官员悉赶回家,将三公九卿全罢了官儿!将天下宗室全坑杀了,好叫慈宫做天子,陈家据朝廷!”被王妃捂住了口:“你作死也不看时候儿!”
吴王实是气愤,他与官家血脉亲近,自认比燕王有能耐,儿子都比燕王生得多,孙子多,便是闭着眼睛往下点,也该是他家中比燕王家容易中。哪料这混蛋嫂子横生枝节,竟弄了这一出儿。吴王要不生气,便不是吴王了。越王家里恐也如此,越王已薨,老王妃尚,也是脸不是脸,直接靠了病,正旦都不曾进宫。
众宗室原是希冀着自家能出一天子,纵是出续,也好添些光彩、得些实惠,哪知孩子还未送到官家面前,便说已叫燕王家七哥比下去了,只因七哥背信弃义,抛了原定方家姐儿,抱上了陈家大腿,要做原侯女婿。
此事好有一比,便譬如这科考,是个读书人做梦都想着自家能高中,凡有试,多半要下场试上一试。有些个人是情知学得不好、书温得不熟,也不免抱着侥幸,常想“若万一中了呢”。似这等人,考完了,说不中,也止垂头丧气一回,收拾书本,来年再中。若是还未考时,有人说“今科某某必中,原是考官许了,”那他心中便会不平,纵是考完发榜了,出了这等事,也要不平。好似只要公平考试,他便能中,这作弊抢了他饭碗一般。
如今宗室中便是有这么个想法儿居多。却不敢与慈宫闹,实是慈宫积威数十年,近来虽不见她再多施辣手,不知怎地,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儿顾忌。纵如此,背地里也没少有人嘀咕。那是整个天下啊!家中子弟但有一个侥幸中了,提携着全家不用为钱财发愁了,闺女也不用嫁商人了,多好!
市井之中嘴巴毒,不知怎地、也不知自何处便说出许多歌谣来,传得广还要数:“天子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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