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却不听他回答,又转脸问下一个人了,许多宗室心又活了过来。待官家走到九哥面前时,笑道:“这许多子侄,难得有我认识。”九哥躬身为礼。官家又召了下一个来,问其可有甚差使做。
因这一出,梁宿得不得不叩阍请见。官家一派平静:“众卿毋疑,吾做一回天子,总要决一回事。”
苏先生道:“臣等请问陛下心意,是否听从慈宫!”
官家道:“立嗣家事,东宫国事,自是国事为先。”
苏先生进逼而问:“请官家明言。”
官家大声道:“我不听她!血都要叫吸干了!肉都要叫吃!剩下该敲骨吸髓了!”
梁宿伏地流泪道:“惟愿陛下坚定心智,否则臣等便是满门祸事。圣人毋忧,纵原侯女婿风姿过人,臣等拼得身家性命,也为陛下拦下他来!不令太子、赵王枉死!”
官家道:“你说来!”
梁宿道:“原侯女婿家姻亲不好。”因陈说宗室买卖婚姻之事,官家大喜:“卿真社稷臣也!”真恨不得即日便颁下旨意来。
等正旦过后,官家便将梁宿等人挑选三家不曾与商家联姻堂兄弟家侄子唤至跟前来,各赐金帛,内中却并无燕王家七哥,反有七哥叔父家堂兄弟。再次日,又将燕王系黜,独留着越王系与吴王系。
皇太后便坐不住,试探问官家,官家此番答得也是理直气壮:“其姻亲不良,商籍。”梁宿寻这个理由,皇太后也不敢反驳,嘴巴张了两张,竟一字也吐不出来。纵使眼下商人子侄或可科考,又,世人也颇重钱财,然重名节。[1]真个说与商家结姻无碍,她便不占道理了。
吴王真个做梦都能笑醒,越王系因越王早逝,比他家差远了,子孙难免有些儿展不开手脚。郦玉堂九子,申氏教养得极好,颇能拿得出手儿,尤其九哥,又得官家亲赐了高位。吴王便乐,吴王妃也笑道:“看他也似个有福气。旧年宫里赐下一双玉兔儿,我不知怎地就想给了他,如今又要叫带走了。”吴王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个话时候,不要冒失轻狂。”
吴王妃再不说这个话了,吴王却忍不住了,问九哥玉兔之所。九哥心中正不耐烦,冷声冷气地道:“与我娘子了。”八哥悄声取笑:“还未抬进门儿哩,就说得这般亲热。”吴王道:“宫中之物,怎好轻与?”九哥道:“她也与我东西了。”吴王道:“何物可与此物比?”九哥一扬头儿:“她与我篆了一方印。”
吴王脚下一溜,险些趴下了,喃喃道:“天意。”
吴王府、郦玉堂宅里,宾客渐变得多了起来,姻亲们颇有弹冠相庆之势。九哥心下不喜,常劝郦玉堂:“官家失子,奈何欢笑?”他心中不舍母亲,然眼见自家兄弟里好出个官家,心中愈烦躁起来。
郦玉堂同母兄世子家却有些儿消沉,盖因其庶女叫吴王嫁了个商户人家,连累几个兄弟都失了资格。
又过两日,官家面前,便只剩九哥一个了,亲近之人愈喜,九哥面色愈阴。家人都听他言,不敢戏笑,申氏又罚了二、三得意忘形之奴仆,家中渐安静下来。然神色之间愈恭敬,便出得门去,外头人看这家人,也要高看一眼。
便是玉姐,随秀英应霁南侯太夫人之邀往吃年酒去,也要嘱咐母亲:“休要太喜庆了,不好,便显轻狂,官家才死了儿子,未必欢喜。”秀英也收敛住了。
霁南侯府里,因认是干亲,然太夫人等皆知她二人身份,太夫人叫她两个一左一右坐了,看她两个颇矜持不戏笑,也道是头回往这府里饮宴是以拘束,偏不甚意。来往宾客见了,也只做忘了先时两家之事,只说些边角趣闻。
不意朱清之女九岁大姐意下难平,故意说玉姐:“闻说那家九哥要入继大统,要你做贵人了,果然是有风范,往人家吃酒也板一张脸儿。”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人都改了颜色,玉姐道:“哪家九哥?我竟不知来?官家颁诏还是政事堂拟旨来?纵是,又如何?可曾读《晋书列女传》?魏文帝得立为太子,抱毗项谓之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宪英,宪英叹曰:‘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而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2]岂可轻狂无状?!且是与生身父母别,因得权势之喜而忘离别之忧,是畜类也!”
听得一屋妇人,年长便讶,年幼便惭,暗道,纵真个九哥过继,她也能立得住哩。玉姐这话说得正义凛然不假,这些个内宅妇人,多少也猜这时头有做戏之意。纵做戏又如何?只要做得好看。
这话儿甚好,诸人乐得传上一传,不两日,又入官家耳朵,连慈宫也知道了。皇太后委实恼了玉姐,便说与官家:“九哥甚好,我亦喜欢,止他先时定妻子不好。官家过继便为子嗣计,洪氏少子,怎可不虑?不如别采淑女,以配太子。”
官家道:“无故毁婚,是不信不义,先贫贱后富贵,不弃。”
皇太后必不允:“东宫是国事,我为孙子择妻,是家事。”
官家道:“天子无私事,东宫亦然。”竟一字不让。
外头九哥得了消息,报与申氏,申氏因吴王妃言其灵异事,因素喜玉姐,回来便与郦玉堂道:“大事不好,慈宫要害我儿子,不定将陈家甚样泼妇配与九哥!我是认了洪家大姐,你与苏亲家、洪亲家商议,将两处婚事定了,若苏亲家不嫌弃,请先办了九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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