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四年(1408年)
长沙城内,同知府,府同知张大人正和一个商人说着话。
“龙员外,此次若无你慨然相助,则吾所主持的岳麓下院不知要何时才能落成矣!”
“张大人,龙某虽乃一商人,但素来敬重圣人之道,小人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那里那里,老员外尊师重道之情岂是小事?张某在谨代表岳麓下院各位学子多谢了”说罢,恭身一揖,龙员外慌忙站起来还礼,一不小心衣袖带倒了茶杯。
“岂敢岂敢,怎当得大人如此大礼,切莫折煞小人了”说着连作了数揖。双方一番客套之后,重新落座,张同知抚须沉吟:此人别看是一商贾小民却也知晓礼数。
在一旁窥视着张大人的脸色的龙员外略侧身子面带神秘道:“哦!大人,小人还有一事,想请大人您……”那龙员外说到此处左右看了看,张同知会意,向一旁伺候着的仆役挥了挥手道“你等先行退下”。那几个仆人收拾毕桌上的茶水,恭身施了一礼,退出门外,一人随手带上门。
龙员外待众人退下后,站起身来从旁几之上拿起一个长长匣,走到张教谕面前双手捧上道:“小人有一家传之物,至今已历三代,但无人能识此物之真伪,想大人乃饱学大儒,此次前来故将此物带来,还请大人雅鉴”。
这同知张大人乃两榜出身的二甲十七名进士,原任侍读学士(京官,秩从五品),不知道怎么却外调至长沙府做了府同知(明代官制:府同知,正五品,就长沙府来说除了知府就是他最大了)。因是正道出身的进士,平日里张大人颇喜舞文弄墨,吟诗诵词。他一看长匣就知必是书画一类物事,心想以龙员外的财力,其传家之物岂是凡品?未见心中已有几分期待。
龙员外不慌不忙徐徐拉开卷轴,张大人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龙员外手里的卷轴接过来,细细品味仔细斟酌,混然不觉一旁的龙员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同知大叫一声:“真迹,右军之真迹!难怪古人尝云:“右军字体,古法一变。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故古今以为师法!龙老,你看这全文共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文章清新优美字字珠玑,书法遒劲飘逸若仙,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行书,诚哉斯言”。
一旁的龙员外听其连称呼都改变了,不由心中暗笑:任你平日自许清流,常言不喜阿睹之物,此番谅你难过此关。龙员外正了正衣冠,开口道:“大人,小人乃粗鄙之人,不识此物真伪,前日有人愿出五千两纹银购之,小老儿还窃喜非常,正欲将此卷售之”
张同知连连摆手,头摇得象个波浪鼓似的,慌急异常,“不可不可,此物乃是传世绝品,岂值五千两纹银?卖不得,卖不得,龙老哥!”
龙员外见其慌然失态,全然不顾官箴的模样,更觉好笑,但不敢笑。于是顺着他的话接道:“既然大人说不卖,那小老儿就不卖了,不过既是王右军之真迹,小人乃一卑贱商家,有何能力保全此物?大人岂不闻怀璧其罪乎?”
“这个这个嘛……”
龙员外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直抒胸怀道“大人乃当今名流宿儒,道德文章无人可比,莫说小老儿就算是三岁孩童也尽皆知之。不如这样,此卷就由大人代小老儿保管,您看如何?”。张同知闻得此话,心中窃喜,但又忧虑,面色瞬间百变。
龙员外知趣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茶盏品起茶来。
过了许久,张同知仍在沉思:此物非是凡物,远非金银之可比,以我之财力哪里买得起此卷?不如暂时收之,待有钱时再购之?
原来张大人在给自己找收下此卷的理由!
计议停当,张同知转身又向龙员外一揖道:“既然员外如此厚意,知吾喜字画,那下官就暂时代龙老哥保管此卷吧,待下官给龙老哥留个字据以做凭证,老哥且请稍候”说罢,欲走。龙员外连忙伸手虚拦“大人客气了,此物由大人保管真是得其所哉,以大人之清名,小人完全信得过,何需字据?且小人久慕大人之名,大人如不嫌弃,就让犬子认大人作义父吧?”
张同知听得这话,不由对龙员外更是另眼相看几分,心道:自己膝下无子,仅只一女,正恐香烟不传,这龙老儿之子经昨日一见倒也确是佳儿,不如……!想到此处,张同知笑道“云贤侄青春年少、聪惠过人,它年定可光宗荣耀祖封妻荫子,得此佳儿,吾无憾矣”。龙员外暗自心喜,冲着门外高声叫道“云儿,还不快快进来见过义父?”。
话音刚落,就见一儒衫少年推门进来,走到张同知近前,大拜下去,说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张同知连忙上前扶起那少年,看着眼前俊秀之佳儿,同知大人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龙员外也陪着笑了起来,只剩下不知个中原因的龙云傻傻地站在那里。
龙氏父子刚刚离去,张永青大人(即张同知)就吩咐家人去唤那岳麓书院的李总教谕前来议事。约莫一个时辰,张永青将李教谕迎进了书房,耳语半晌之后。家人来报,酒宴已备妥当,于是两人把酒言欢共叙友情,其情融融其意真切,好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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