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老夫原以为必死无疑,岂知天意教我碰着你,宁是把老夫从鬼门关拉回来。与性命相比,这点顽症又算得了什么?你对老夫有恩无过,何必自责?”
张无病道:“老伯虽然超脱生死,然而也无须枉自送命,到你腿残之日,自然不如你的对手强悍。如今最好从此归耕田园,他们找不到你,便不会再找了。”
虽然自始至终,张无病不曾说过半句令老伯高兴的话,然而句句忠言,关怀备至。临别在即,他旧话重提,老伯已不觉逆耳难听,反而怦然心动,全身一阵温暖,这种亲情般的感觉当真几十年不曾有过。
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块掌心般大小的黑色的令牌,道:“张大夫,老夫临走之前有几句肺腑之言,望你紧记。你不学武功,不涉江湖,以为山高路远,远离是非。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本来不该救老夫,老夫也不是该救之人。你救了老夫,便大错已铸。老夫的仇家知道此事,当真不会放过你。老夫不把真实姓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若有人向你问起你是否认识老夫这么一号人物,你千万不可说见过。这儿有一枚‘神羽令’,他日你如有什么麻烦,难以解决,可持此令牌到天山极乐峰找老夫或老夫的传人帮你。但是,此令牌你务必收藏好,不可让江湖之人窥见。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之间。”说罢,把令牌塞给张无病。
那令牌乃玄铁所铸,漆黑如墨,上面雕刻着一根栩栩如生的鹰羽,底下笔走龙蛇,刻着两行草字:“
万古云霄一羽毛
天山神鹰铸于戊壬年正月初八极乐峰凌云殿”
张无病本欲推辞,但见老伯脸色深沉,不忍拂他一番美意,只好接下。但却随手放入袖管,老伯的叮嘱并没放在心上。以后更把令牌放进药箱,出诊到哪儿,便带到哪儿。
老伯彳亍前行,忽见夕阳底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当真瘦削无比。伸手在头上一抓,扯下几根头发,根根均斑白如银,无一意外。不禁悲从中来,蓦然长喟。
“我真的老了吗?今日之江湖已无我争雄的余地么?”茫然四顾,苍茫大地,风光无限,可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重出江湖,报仇雪恨?
张无病的话不停地在耳边盘旋,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不想再见那些仇人,也无法再见死去的妻儿老小,真是十分无奈。“退隐山林,退隐山林!”这个可笑的念头,如一道电光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闪过。为什么这样?大概死过一次的人,都怕死第二次,自己这老骨头也终于英雄迟暮,怕起死来。老伯心想。
想着,想着,不禁仰天长笑。至于笑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回头,只见夕阳如血,那乡下大夫张无病犹自站在村口的大树下久久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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