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左近刚步入前厅，已有一名新赚组员迎了上来，一面苦笑道：“老大，十一叔又闹事了。”
岛左近哈哈一笑道：“这小子！这回又是闹出何事？是偷了程大掌柜的金算盘还是打翻了小凤姐的油瓶？”那名新撰组员面上笑意更浓，苦意亦更浓道：“十一叔把冯公子揍了。那冯公子正要带人来向咱们要人。”岛左近微微愕然道：“好啊，揍得好。我向来瞧那家伙不顺眼，持着爹是陇尾首富就横行霸道。十一呢？这小子跑哪去了？莫不是打了人不敢回来，躲了起来？”
话音刚落，上方一阵“嘻嘻”笑声，一条人影已自厅内横椋上跃了下来。那人约莫二十二、三岁，生得甚是精壮机灵。他对那名新撰组员笑道：“我都说老大不会怪我揍那小子了，偏偏是你这荆无名怕得像个缩头鸟。”荆无名抗议道：“我哪是缩头鸟？哪次在外拼命我是在你十一身后的？这是这次是你先动的手，不好向人交代。”十一瞪眼说道：“你这是说你每次行动都是‘无命之辈’而非‘无名之辈’了？好！那你说你何年何月何日是‘无命’？何年何月何日是‘无名’？何年何月何日是在我身前？何年何月何日是在我身后？何年何月何日是听从了老大吩咐？何年何月何日没听老大的吩咐？何年何月何日跟我一样在街上揍了人？何年何月何日……”
岛左近连连摆手阻止他道：“够了够了。我来问你，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荆无名早已经给十一的“何年何月何日”搞到头昏脑涨，不胜其烦了，连忙答道：“我们刚护送完大、二堂主回来，十一叔就跟我说城西新迁来一户人家，其中的女儿长得十分秀丽可人，要我同去参观参观。但我闻得老大午时要护送人去奉洋篷石，我估计自己应当也会跟随老大而去，所以就一口拒绝他。因为我想回家收拾一下。老大你知道我家的老头子死得早，只有一个娘。她老人家虽然说话比较罗嗦，但她生我养我，无论是怎样的难侍侯也是应该的，老大你说是不是？况且她今早一大早就到街上买回了草药，说要煎药给我，要我早点回去吃药——我这两天嗓子有点毛病，也不知是不是前两天跟红叶、金田喜，还有十一他们几个喝酒喝坏的。提起那次喝酒我就一肚子气。老大，你不知道，金田喜那家伙跟我打赌，说好我若能在一盏茶内喝完一酲‘微城大曲’就当我赢，不用我再付自己那份帐——我们说好各人出回自己那份酒钱的。谁料这小子居然串通十一，在酒里下了辣椒油！老大你想想，世间哪有人可以在一盏茶内喝完一酲放了辣椒油的大曲！？当然，若是有得两盏茶的功夫，我也可以办到，哪怕是下了辣椒油！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能喝，也不大怕辣。记得小时候，我娘就要我……”
岛左近一拍额头，呻吟道：“无名，今天放过我吧，改天我才给你折腾，好吗？”
十一立即接口说道：“老大说得对极，对得不能再对了。但是，我说老大啊，我觉得你用‘放过’这个词儿就不怎么妥当了。无名这小子又不是老大你的老大，只是老大你的下属，只能是你放过他，而不该是他放过你，万万不能喧宾夺主，这一层倒要分得清楚。老大你可以说‘无名，你给我住口’，这才合乎你老大的身份。但话又说回来，如若你说的是‘无名，你给我住口’，那后面的一句就切不可说将出来了，皆因后边用了‘折腾’一词，而且带有‘好吗’二字，既是自贬身价，亦含有商量语气。倘若无名这小子不识大体，硬是答老大你一句‘不好’，那又当如何？所以……”
荆无名不待他说完，指着十一的鼻子嚷道：“我什么时候不当老大是我的老大了？我又什么时候不识大体了？你这小子就是污蔑我！我这人脾气好，凡事也不跟你们计较，就好比……就好比你这十一叔的名号，你以为你的年纪真可以当我的叔了？你凭什么以为我就比你年纪少？我跟你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娘才十七岁，正是花样年华！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不知有多少公子哥儿迷倒在其石榴裙下。往我外婆家提亲的人把门槛也踏平了好几寸。须知道，当时我外婆家的门槛有七寸厚呢。这还是我娘说的，依我之见，还不一定止七寸！门槛是当时陇尾城，也就是我们这最出名的工匠做的，用的是北之骊山千年桐木！你知道光做这门槛用了多少日子吗？哼哼，这门槛做了整整一年零四个月！期间我娘才认识了我爹。我爹是卖猪肉的，因了我娘经常去他那儿买猪肉，二人眉来眼去之下，便有了我。你说，你说我有多大了？哼哼，我就跟你直说好了，也免得你日后为难。红叶那老小子就跟我说过，他说你喜欢咬文嚼字，不思进取，还有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你像个老头喋喋不休，就如我家那死去的老头一般。呸呸呸，怎么又变成如我家老头了？你这……”
十一大摇其头道：“你这是哪家子的学问？须知说话如同做文章。哪有人如你这般的？没层次，没条理，意思不明，目标不清，词不达意，句理不通。你刚才说道不跟我计较，就好比我十一叔的名号。我来问你，这二者之间又何来共通之处？这不但没共通之处，简直就是不能相比！你又说道你娘生你时十七岁，但你却又不说明白你娘今夕贵庚，教人如何猜量你现年岁数？你又说道……”
岛左近长叹一声，掩住双耳便欲不再理会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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