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习惯地一大早起来,宿酒作怪,脑袋隐隐作痛,出门来在饭厅,要来碗回笼酒。酒正咽在喉咙管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自里面传来,一惊一呛,险一险没将他老人家噎死。没等回过神来,红云疾闪,小漫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旋风般扑进厅中,状如雌虎发威,戟指一刺,几乎点到老骡子的鼻尖:“你这丧良心的老贼骨头,不开眼欺到姑奶*上来!识相的老实把东西还来,别惹姑奶奶一把火烧了你的黑店,拆了你老贼骨头!”
老骡子给骂得一怔一怔,到底是老辣人物,迅速镇定下来,不卑不亢地肃容应对:“请姑娘自重。你说我这里是黑店倒有那么一讲,不黑开不到这里。可你道上打听打听,我们罗家老店开了上百年从来不黑客人。姓罗的向来身上黑、眼珠子黑,心里不黑!”
漆黑早看小漫不顺眼,见她倒霉心里美滋滋美上天来,乐得白看笑话,且意犹未竟,多上一嘴:“老骡子你真叫不开眼,她这摆明了要讹你一顿。昨夜她不是说遭人抢了么,一屋子人都听见,给人抢光了还能有什么给你黑来?她连饭钱都付不起呢!”
小漫虽气急败坏,脑瓜倒还明白,察言观色料定老骡子九成与此事无涉,且看那架势多半惹他不起,偏是到手大好财货翻做黄粱一梦,心疼得死去活来,一盘怒气登时撒向漆黑,身形骤拧,瞬间欺到漆黑面前,当面一把抓下:“原来是你这贼兵痞子!昨晚下绊子没绊着姑奶奶又来偷姑奶奶东西,不交出来你休想活着离开!”
际此漆黑才知惹火烧身,倒不怕小漫凶悍,总是好男不跟女斗,尤其对方拿出泼妇打架的手段,堂堂七尺男儿要给个小丫头撕打做一团,怎都丢不起这个人;相比之下,逃跑总要好些。时不我予,小漫快如闪电,扑到面前,漆黑一跃而起,狼狈地险险闪开,绕桌疾走:“站住,不许过来!老子顶天立地,不高兴便抢了你来,偷鸡摸狗的勾当才不会干!”
偷东西的总是店里这些人,冷眼看去小漫最惹得起的便是漆黑几个大兵,放过他还能找谁要去?傻瓜都知道欺软怕硬,她才不管有没有冤枉好人,尖利的指甲扫过漆黑面颊,不依不饶:“不心虚你跑什么来,有胆别跑!”
漆黑气得两眼发黑,不跑早给她抓个满脸稀巴烂,跑还落个心虚。继续跑:“姑奶奶,算我怕了你,老子真是他妈的好人被冤枉。”逼得没法可想,扬声,“到底哪个王八蛋拿了人家东西,缩头装他娘的大孙子,再不出来我骂你八辈祖宗!”
打闹惊动众人,一刻工夫,阖店主客尽数赶到。幺六与另几名军士帮不上忙,干自着急,蓦然见关纯虎姗姗而来,急上前一把扯住:“关爷,你快想个办法帮帮黑子,那丫头疯了!”
关纯虎似乎早已知道此间发生事情,附在幺六耳边,小声说句什么。幺六一怔,一脸将信将疑地抖丹田叫一声:“齐兰花来了!”
正将漆*入绝境的小漫闻声一颤,变得说多快有多快,攻势顿敛,身形疾转,顷刻掩入后堂,和兔子有得一比。除了当时不在场的边可及,满堂所有人至此都已明白小漫正是齐兰花昨日要找的红衣贼丫头,而她好容易到手的红货却悄然易主,她为人作嫁,空辛苦一场,难怪着急上火。
齐兰花没有真来,小漫则成惊弓之鸟,必是由后面逃走。前堂秩序恢复,众人各寻座位坐下,召唤早餐。漆黑窝囊得没法可想,绞尽脑汁地要挽回些许影响:“老子就是不还手,男子汉大丈夫便给打死亦不给女人动手。你们说是不是?”
马靴赶紧声援:“就是就是……”见没人响应,打住,低头喝粥。
幺六嘴里嚼着馒头,特意含糊不清地:“要我就管住自己的嘴巴。”
漆黑顶想一脚踢他到海里,却需装聋作哑当没听见,继续吹捧自己:“娘的,老子昨天就看见她黄裙子一翻背面是红色,知道她是老齐要找的人,老子讲义气,不说破。老子别的不讲,就讲义气!”
幺六一口馒头刚吃下,赶紧又咬一口,还是含糊其词:“给个小女贼讲的哪门子义气。白讲了不是?人家给你讲暴力。”说含糊还不太含糊,一桌子人都听得清楚。
漆黑气得直翻白眼,酒杯往桌上一墩:“老子撒尿去!”起身朝外走,走两步忍不住回身,恶狠狠附到幺六耳边,“多吃些,噎死你个吃里爬外的瘪犊子!”忿忿甩袖而去。
边可及虽与漆黑他们一桌,却是忧心忡忡,这一厢笑闹并没听进去,不时往依然独据一桌的凌霄瞥上一眼,若有所思。
凌霄没有叫酒,一碗粥两个馒头,就着咸菜慢慢吃着,不知想些什么。
关注他的不止边可及一人,念如音亦然,她聪慧清澈的目光似乎总在他的背影上搜索着什么,很认真又很不经意的样子。有时候,她亦会将目光投向窗外,投向“萧亭鹤唳”的石碑前,那里有另一个魁伟的背影。她觉得那个背影远不似那人的表面一样轻松与快乐,很沉很重,且伤痕累累。
关纯虎默默地站在石碑前,长久地看着上面那四个血红的大字。
萧亭。耳熟能详的地方,现在正踩在他的脚下。他为什么要来呢?辽东局势已近乎糜烂,而刚脱下开裆裤的小皇帝却完全不知道此间的危机,不知道倭寇与蒙古诸部已达成默契,不知道建州三卫人心思变,女真人蠢蠢欲动……,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龙椅上以为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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