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立在水边看自己的倒影,看水纹,没多一会儿就溶进去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水。
方之洁喜欢水。吃过晚饭,她喜欢到水边去走走。不远处有个水潭,林佑说那里不是沉潭的地方,只淹死过几个去玩水的孩子……也许林佑不忍心吓她。十几个孩子在潭里游泳。他们统统打赤膊,不穿短裤,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见多几次后,他们的胆子渐渐大起来,找理由和她说话。
她说:我是林佑的朋友。
小孩子窃窃私语一阵。一个男孩操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问她:“那你会吹笛子吗?”
之洁听林佑吹过笛子。汉语里有个专门的词形容笛子的声音:“如泣如诉”。之洁不会吹笛子。她摇头。
为了在小孩子面前挽回一点面子,她说:“我会跳舞。”
她在孩子的鼓励下脱下鞋子,跳了一段《天鹅湖》。看到水,她想到了久违的芭蕾。出了学校之后,难得有机会跳芭蕾。
小孩子屏息看着。他们担心她不小心摔到水里去。之洁瞥见林佑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久违的安全感回来了。
因为这一刻,她离地面很近;她有舞台;有忠诚的朋友。一个人需要的东西,其实不多。
她没能完成一个难度很高的旋跳。停下来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完成。之洁大笑,“不行了,我老了。”
孩子们在林佑的带动下为她鼓掌。
一个男孩央求林佑,“带阿姨去我家玩儿吧。”
林佑问她的意见:“不远。我们顺路去吧。回来之后一直没去四舅妈家看看。焕明,这个该叫姐姐。”
男孩改口叫姐姐。
那天的第二场演出在男孩的家。她专场为他的胞姐出演白毛女,一边跳一边唱,在房间里小心地旋转。
女孩子正发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方之洁捧着一只木盒子回林家。这个盒子她一直珍藏。
里面是些跳舞的小人儿。女孩自己做的,用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子,不知怎样缠缠绕绕,塑造出不同款式的舞裙。舞者的头旋转的角度,各自区别,神似之极。塑料舞者不能站立,之洁把它们同风铃绑在一起,有风吹来的时候,她们随乐声跳动。
她对林佑说:做成年人做太久了,整天玩腻了红尘玩自己。从前哪里知道什么是游戏?前半夜唱歌娱乐客人,后半夜的活动,竟然还是唱歌,娱乐朋友。天亮方回家。这么辛苦,赚的钱,不够买衣服。
原来塑料袋也可以带给人这么多快乐。
方之洁迷上了新的游戏。她和林佑的小侄子捕苍蝇。这个游戏需要眼疾手快,迅速把苍蝇按到桌子上。同时不能压死,否则肠子流出来,颇杀风景。赢的人吃糖。不是年节,没有糖块,吃罐子里的调味糖。方之洁替他从高处偷出来,再替他放回去。
地方电视台播放《西游记》,第一次认真欣赏倍受诟病的续集,发现了许多好处。
播到第十集的时候,林佑说回去。之洁舍不得世外桃源的逍遥日子,问他:“到底这里是你的家,还是那里?为什么说‘回去’?那里也不是你的家,你租一处房子,睡一张床罢了。”
林佑说:“这里也不是。”客里似家,家似寄。
方之洁同林母告别,眼圈红红的。暗暗决定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给小侄子买许多玩具寄回来。林佑不同意,他说,有了精美的东西,就有了私欲。天天防着别人来借,怕别人弄坏……反而离快乐更远。谁知道一根草棍有多少种玩法?不要相信那些由别人做好,再给你玩的东西。不要按照别人的规则玩。
方之洁心惊。
规则。
不按照别人的规则玩,玩什么?
回“巢”后,方之洁报名参加歌唱比赛,托门路认识唱片公司的老板,所做所为,仍旧逃不掉“规则”两个字。看来林佑的话需要灵活理解,也许他的意思是,即使不得不按照别人的规则玩,但千万别被规则玩了。
陈灵章的名言:世界上有两种牛,一种是没有性生活的,悲惨得很,干活、干到老死。一种是只有性生活的,牛b得很,配种,配到累死。结果一样,过程可天差地别。活着的意义,全在牛b不牛b。
这里的规则是:牛b。
所以灵章才会和美丽的妹妹一起离开酒吧。哪怕他那天已经很累了,他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装b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悲惨,在领着妹妹出门的时候,他是牛b的帅哥。
之洁觉得他庸俗。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一个陈灵章,会被钱收买。看来,“钱”,才是当今时代的黄金规则。没有钱,他一个乐器玩得半吊子的陈灵章,年老色衰那天,拿什么牛b?
方之洁为他心痛。他们曾是很好的朋友,甚至似乎相爱过。尽管只有一刹那。她眼睁睁看着灵章出卖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只有保持沉默。否则就要对他负责。
反而是陈灵章主动来安慰她:不关你的事。
现在方之洁遇到事情,会想:林佑怎么说?她有意识地学习林佑的思维方式。不期望过高,也不抱怨、不颓唐、不愤怒。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始终抱有悲悯地宽容。
也许林佑会说:他在过他需要的那种生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方之洁不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她知道,陈灵章,因为追逐那些本非必要的东西,比如淫巧的性,极端的快感,结果伦为别人的性玩具。
之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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