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已经走了,事不宜迟,想到此处,蓝利儿停下往侧轻轻扬手,后面立马跟上来一个长相很不起眼的兽人,他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手掌在胸口一搭,飞快地退了出去,特兰斯冷眼旁观,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十之八/九,幻狐族并不值得同情,可不知为何,特兰斯心里忽然不太舒坦。
虽然吩咐了下去,蓝利儿还是感觉很不甘心,相比朵岚,他对黑发黑眼的雌性才是深恶痛绝,一时间,蓝利儿脑中往事纷涌,旧仇新怨,杨路一个半道冒出来的路人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但杨路真是一个小角色吗?显然不是,有些人对身边潜在的威胁总是有种天生的敏感,对兽人而言,最直接的威胁来自个人实力,而对雌性来说,能够比较的东西太多,但真正刺激一个人的往往是其寤寐难求而别人却能轻松拥有的东西,蓝利儿身为坎贝拉卫城第一夫人,集美貌、富贵、尊荣、智商、情商于一身,兼之品味高雅,兴趣广泛,自然有理由自负,可惜美人迟暮,到了他这把年纪,每天拿装嫩当有趣,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愿不愿意承认,自负实际早已打了折扣,何况他还有个最大的心病。
是以,蓝利儿踏入会客厅,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躺在地上叼着菜叶哼哼唧唧装死并且一身恶臭目标醒目的主角,也非高大帅气实力强健的莱米洛,而是站在莱米洛后方‘毫不起眼’的杨路。
相对另外俩人,这人瘦瘦小小,气息安静,存在感貌似很低,站在兽人身畔,仿佛大树底下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打眼望去,只见他上身罩在一件半旧不新毫无亮点的暗绿色斗篷里,不知是忘了还是临场心怯,到这会儿也没把帽子摘下,帽檐在脸孔周围投下一片阴翳,让人感觉那是一只可怜巴巴躲进角落失去怙恃的幼兽,斗篷下是一款烂大街的黛青色布衣,尺寸有点偏大,衬得人益发瘦小,蓝利儿眼角轻斜,视线缓缓滑过那双沾了不少灰土的敞口布鞋,鞋尖上已磨出一圈亮白。
这身装束走在大街上倒也平常,可身处城主府中就显得过于寒酸,蓝利儿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恰好是他想象中杨路该有的形象,一个来路不明的雌性,又跟野狗似的东躲西藏了几个月,眼下这样已算不错,长得漂亮又如何,比他年轻又如何,主城里不乏年轻俊美的雌性,可是看雌性难道光看一张脸蛋?
有句话说得很妙,赏析美人好似赏析珠宝,品质很重要,底蕴更重要,就连主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位被人吹捧为火山烈焰花的塞拉,到他跟前也就是路边的一朵小野花。
他心里有着‘果然如此’的轻鄙和不屑,还有些懊恼自己干嘛要去在意这么个小东西,可正是这样一株不如野花的杂草吸引了蓝利儿全部的注意力,就在他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打算调开视线时,那人推起额上的帽檐,边上的兽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被轻轻拍了拍胳膊,帽檐下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墨染的眸光冷冷清清地朝他直射过来,蓝利儿立时感觉到了一种寂静,也许没有,只是他的错觉,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在持续的错觉中失色黯淡……
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极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蓝利儿浑身一震,陡然清醒,他惊愕,不,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那朵小野花。
没有畏畏缩缩或外厉内荏,也没有谄媚讨好,更不存在轻佻的俗艳,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见,蓝利儿说不出这个叫路安的雌性漂亮在哪儿,他近乎苛刻地一样一样去挑剔,从浓密但不卷翘的睫毛到不够高挺的鼻梁,再到柔和缺乏立体感的脸部线条,分开看不过如此,糅合在一起却极为精致细腻,最不容忽视的是那种清新欲滴灵气逼人的感觉,刹那间,整个人从虚影变得浓墨重彩,仿若洗去凡尘,又分毫不失鲜妍明媚,好像看到了一幕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暮春时景。
蓝利儿再次品尝到了二十年前的自以为是,这个出身低贱的雌性再是穿得一身穷酸,也已将他远远比了下去,曾经他认为无比重要并给予他无限底气的东西,对上那张固然青涩却依旧令人心荡神驰的容颜,一切都只是陪衬。
两双美眸隔空对视,一双淡然幽邃,一双‘浅笑殷殷’,尚算和谐的一幕,却令在场的兽人们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刀光剑影。
又一个黑眼睛雌性!
蓝利儿上扬的嘴角开始僵硬,脸上慈蔼的假笑几乎维持不下去,天知道他有多恨这些硬要和雌神扯上关系的妖精,这小东西长得还与其他人不同,他的长相有别于卡美亚大陆上任何一个地区的人种,既非西方美人的高挑、苍白和冷艳,也不似北方美人张扬外朗明眸皓齿的俏丽,虽然和坎贝拉城的雌性一样体态轻盈,眉目清秀,却又迥然不同,仔细端详,在那雨后青山一般宁静的表象下似乎又隐含着冬雪寒江似的冷冽,温柔和凛冽,矛盾又和谐,浓郁的异域风情随着眼波的轻微泛动弥散开来,因为平生仅见,连雌性都不由被深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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