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利儿蓦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那一年他才四岁,母亲领着他去兽神殿祈福,他第一次见到了雌神的画像,主殿外墙上的壁画并非描绘兽神森林里绮丽华彩的景象,而是一篇名为神怒的画卷,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地上岩浆翻滚,烈焰滔天,雌神踏空而来,衣袂翻飞,迎风猎猎,火光映照着脸庞,明明是那样冷酷肃杀的表情,明明只是一身最最简单的布衣,竟令人难以自持的膜拜与向往,不光是兽人,雌神也是所有雌性心目中的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境,而自己梦中的影像竟莫名其妙地与面前这个叫路安的小雌性重叠在了一起。
空气在兽人们惊艳的目光中慢慢变味,一股浓烈的发情的味道,虽然个别聪明人敏觉而克制地低下了头,却不包括特兰斯,自以为英俊不下当年的大猫眼眸微眯,昂首挺胸的蠢样子比他嘴里那些见到美人就搔首弄姿的北方骚鸟还要倒人胃口,从蓝利儿的身高角度想要看清此刻特兰斯眼中的意味不太容易,也没那个必要,他就算不看,也知道这家伙色/欲熏心的脑袋瓜子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蓝利儿眼神闪烁,心肉上的毒刺又在横冲直撞,他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比起之前亲和中更多了一分甜腻。
这一次恐怕要让特兰斯失望了,作为一个身娇体弱却毕生致力于将兽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前辈而言,没人比蓝利儿更清楚怎样靠美色把控权力和挑起争端,他不是朵岚,所以他不会蠢到给人机会让自己养的狗反咬自己一口。
杨路在蓝利儿‘甜滋滋’的注目下,内心的厌恶比对方更甚,厅室内多出一缕淡香,如兰似麝,看得出这位夫人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貌,衣物首饰无不精美奢丽,头上像是抹了发蜡,发色均匀润亮,根根分明,一条手工繁复黄金嵌玉的额饰从两眉间垂落,衬得脸盘小巧,肤色醉人,身上的锦服轻薄华贵,纯白色底,绣以淡金色莲花暗纹,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晕,衣裾层层叠叠地拖曳在身后,底下一双半透明洒金软靴,露出缀满宝石的靴尖。
由于之前有一刻被狠狠地盯着双眼,杨路不由也注意到了蓝利儿的眼睛,那是一双在屏幕上非常显露优势的猫瞳,眼线深邃,虽然面对面看大得略微有点夸张,但依然挺漂亮,眸色像奥卢奇格森林里弥漫着轻雾的沼泽,看上去宁静无害,实际却黏腻阴森,起先杨路以为是黑色的,仔细看才发现虹膜上泛着幽冷的紫。
“好漂亮……”蓝利儿言犹未尽地轻轻一叹,语气里有着真诚的赞美,“亲爱的,你叫什么?”
蓝利儿嗓音轻软,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夜风下,忽然听到这种细细的‘少年音’,杨路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叔,您贵庚啊?
莱米洛心情有点暴躁,他不喜欢杨路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尤其是这个惺惺作态长得小锦鸡一样的蓝利儿,对,虽然蓝利儿衣着华贵,有如白牡丹,气质清纯,堪比白莲花,但莱米洛就是觉得他像一只锦鸡,连孔雀都比不上的锦鸡,这家伙不去关心他外甥,盯着路安打什么鬼主意呢。
莱米洛朝地上的‘病号’使了个眼色,‘病号’菜叶一扔,哼唧得更大声了,蓝利儿意识到自己把最重要的人给疏忽了,水雾雾的目光在莱小鲜肉米洛身上溜了一圈,把小鲜肉刺激得差点变身,才落到一旁的抬床上,蓝利儿表情为之一怔,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
这是莱亚的儿子?
莱亚的儿子怎么这幅鬼样子?
抬床上的人整个儿像从粪池里捞出来的,脸上身上糊满脓血和黑色的毒水,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像烟熏火燎过的灶台,已经说不出是种什么颜色,一簇簇打着绺儿地搭在脑门上,油腻腻,臭……蓝利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侍卫身上,一股腐烂酸馊的恶臭扑鼻而来,难怪刚才他老觉得身上的熏香味道不太对劲。
虽然知道法安中了黑巫咒,但没想到会是这幅德行,蓝利儿倏然有种畅快淋漓之感,早知如此,说不定他就不费这个劲了,莱亚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搞得这么惨,该啊!真是活该!
蓝利儿勾起嘴角,微笑着,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满室的恶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也许他可以再留这小崽子多活几天,身上一定很疼吧,看着就很疼的样子,不是说老欧鲁思给了他们一瓶药么……
蓝利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法安的眼睛应该是清透的翠绿色,有人跟他形容过,就像松藜的芽尖,这人的眼睛也是绿色,但要深浓得多,有点偏近于蓝。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窗户砰然一响,之前被莱米洛打开后没有关上,夜里山上的风很大,吹起了蓝利儿的衣袖,也刮落了杨路的帽子,帽兜鼓起,缓缓滑落,露出一头鸦羽般乌亮的头发,半长的,柔软的,从耳后丝丝散落,在风中轻轻飞扬。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正在装死的比金卡,莱米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满目震惊。
“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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