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窗外,东风幽渺地吹拂着,暗夜中粲然画下风的形迹,宛如欲吹落满天雨点般的银星。窗内,知名男高音多明哥嘹唱着珍爱声向来受到章诗的青睐,今夜却罕见地被他排除在思路之外。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困扰着他,却又抓不住真确的形影。
无疑地,席凤英与他预设的形象截然相悖离。任何人见着她后,必定会质疑她疏忽了职守的可能性,因为她的本体保留了孩童般的天真纯粹,属于单细胞动物。而单细胞动物的特点便是,一旦目标相准某个定点,就会不屈不挠地钻研下去,一心一德,贯彻始终,将来不出师也难。
而今,居然有人甘愿花费重资,只求将她逐出一个她相当适任的职务。
更糟糕的是,凌某人评估过后,也认同了这件案子的委托,这就表示席凤英确实有可议之处。
既然如此,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 “该死!”章诗喃喃诅咒。
他实在挥不去那股欺负小孩的恶劣感受。
台上档案夹,天虹社的社团宣传单赫然摊放在桌上,与他面面相觑。
社团宗旨: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不损阴德,不违侠义之道……”整夜,他重复呢喃着这两句最高指导原则。
东风,呼啸得益发不怀好意── “学无涯文教基金会”陷入短暂的忙乱。
藉由知名教育学者的引荐,基金会的两名顾问、代理负责人席凤英及一名主要干部,即将参加一场重要的餐会。
今晚,资讯界赫赫有名的龙头老大── “擎天科技机构”的董事长曾天夕──在天霞山私人宅邸举办一场小型的友谊派对,受邀的四十五名宾客囊括了政要、明星名人、绅士淑媛等等。照理说,那种星光熠熠的上流社会交际场合是轮不到 “学无涯”这等苦哈哈的小小基金会涉足的,凤英也不见得特别喜欢沾染满身的铜臭味,然而他们眼光远大的谘询顾问,千辛万苦弄来了受邀的资格,只因为基金会六个星期后推出的劝募活动,打算寻求曾天夕的公司协办,提供资讯产品做为赞助,并且藉由他在工商业界的知名度,多少捞它个七位数字以上的友情捐款。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今夜的大好良机,铁定非 “为”一下不可。
一大早凤英便嘱咐下去,全员将 “学无涯”过去十个月来的行政绩效,整理成最轻便简洁的档案,今晚参加y 的时候应该能派得上用场。而她自己一头钻进投影片的档案柜里,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
“席小姐?”基金会的财务会计洪小萍站在资料室的门口轻唤。
“嗯?”她蹲在地毯上过滤手中的透明片,心不在焉地应道。
要命!已经四点二十分,她只剩半个钟头的时间整备好一切资料,然后就得赶着回公寓梳妆打扮。
“席小姐,有一份帐单要麻烦你过目。”洪小萍听起来忧心忡忡。
“帐单?”她霍然仰首。洪小萍提及开会、工作或其他主旨也就罢了,任何事都能压到明天以后再谈,但 “帐单”,对于基金会已经困窘拮据到谷底的财务而言,这个词汇充分引起了她的关注。
“饶先生请人送来了一份收据,要求报公帐。”洪小萍无奈地喟叹。
“又来了!”凤英只想晕倒。或者让姓饶的家伙晕倒也成。
当初 “学无涯”邀请饶哲明担任指导顾问,是看中了他从事教育工作十五年的丰富经验,而且他在学术界的名声也打出响当当的招牌。凤英在尚未接触他之前,便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位 “名学者”的流言,其中不外乎“沽名钓誉”、“以名声换取财利”的评语。直到真正相处过后,她才敢笃定地断言,在饶哲明身上,旁人可以清楚地印证一件事情──学问高的宿儒不见得拥有相得益彰的品德。
不可讳言,刚开始饶哲明确实为基金会尽心尽力过一阵子,替二十多名残疾孩童规画了私人的教育课程,让他们纷纷取得国中或高中同等学历。
但投入不到一年,他的真面目便暴露出来了。
他开始上高级场所用餐、应酬,美其名为 “替基金会笼络、寻找幕后支持者”,实际上,他所花用的奢侈钱却全数交由基金会消化掉。根据财务部上一季的统算,目前为止,饶哲明所用的款项起码超出四十万元。凤英当场气得几欲晕倒。
偏偏她权责有限,奈何姓饶的不得,只能等候最高负责人龙学文由法国回来,再来处分发落他的罪责。
“饶顾问这回又开支多少?”她接过帐单瞄了瞄。“啊……啊……”“不要怀疑你的眼睛。”洪小萍好心提醒她。
“两……两万三千五百元!大西洋海鲜餐厅……四客龙虾大餐……”她连完整的龙虾长什么鬼样子也形容不出。“我的妈!这些龙虾会唱歌吗?”
“价值两万三千五百元的龙虾,你吩咐他们跳火圈也没问题。”洪小萍翻个白眼。
“不付!”她当机立断。“你回个电话给饶先生,麻烦他把那四只龙虾提过来,除非他们具有寻常虾兵蟹将所不行的异能,值得起两万三千五百元的身价,否则想本基金会拒付这笔卖身款项。”“他会很不高兴的!”洪小萍以超重鼻音强调。
“那又如何?”她还怕那老痞子不成!
“席小姐,别要求我当炮灰好吗?”洪小萍瞅着哀怨的眼神博取同情。
“好,我亲自拨给他!”凤英被惹毛了。管它什么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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