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爷见言顿时慌了手脚,已知韶敏之事发了,急得乱摇手道:“童大龙虽与愚兄浅有交往,然其枉法行逆理当问罪。愚兄明礼守法,岂敢以私废公?”
镇台大人见说放声大笑道:“兄虽此说,然童某重刑之下又招称奉兄旨纵放凶逆。小弟恐其有诈,特来请教。这纵放乱党也系抄斩之罪,不知吕兄如何给其籍口?致童某这等乱攀!”
吕老爷见说童大龙招供,已惊得魂飞魄散,又听抄斩之罪,就抖的坐不住椅,竟闪跌下座来。暗暗怨道:“童大龙如此薄情!好意帮他,反来陷害,可见人心不古!”勉强扶椅爬起,重新坐定后苦了脸道:“贤弟不知,非愚兄大胆,实系难却情面,随口敷衍数句。他与我系友,又无统属,却说甚奉旨?还望贤弟明鉴。”
镇台大人道:“弟岂不知?实为童某要推罪责,一口咬定吕兄。如今状供已录,只待来日上呈。弟恐后事难料,特冒死来报。”
吕老爷见说,暗叫苦道:“童大龙放刁,此番害我不浅!这纵放逆党之罪我如何挺抗得起?”镇台大人见吕老爷慌做一团,并无主张,又道:“此事非同小可,兄宜急思谋策。小弟拼了这道官诰将呈拖延两日,然兄需紧口仔细,切莫走了风声累带小弟。”
镇台大人起身辞去。吕老爷思乱如麻,竟忘相送。陈光祖于外见镇台大人独自出来,也不知因由,急恭送出府。转回大厅,见吕老爷尚在发呆,又不敢问。恰吕良梓入来问道:“西城陈二布店开张,今日去也不去?”
吕老爷心不在此,便道:“去也可不去也可,你自裁度。”
吕良梓道:“不去恐人别说,我代岳父去走遭。”言毕便叫了福忠去了。
吕老爷又愣片刻,方将镇台大人来意与陈光祖说了。陈光祖暗道:“此必镇台大人作歹!岂有因一句攀词便定罪的?定是大小姐亡过,彼此不亲,又生妄想。”陈光祖猜是镇台大人别起图谋,却恐吕老爷心焦,不肯直言,寻了托词道:“镇台大人之意无非欲行打点,果然获罪他亦不敢循私。不必忧虑,老爷身体要紧。”
吕老爷已惊得神思恍惚,慌忙问道:“似此当如何应对?”
陈光祖道:“库中存银尚余四千五百两。放债借贷在外亦足三千。拼着二、三千银子打点,甚祸不息?愁它作甚。”
吕老爷惊心略定,本就病躯倦体,经此一吓更觉难支,便回房养息。陈光祖选数个老诚家人各处催要放帐,数日间催回大半,交割明白一并入库。陈光祖却独自来见镇台大人。
镇台大人闻报急令请入,寒暄一番落座道:“管家此来必有见谕。”
陈光祖道:“大人屡屡报信,我家老爷念念不敢忘恩。只为连遭祸击,神倦体虚,不能亲来叩谢。小人此来一为替我家老爷致谢,二来就讨教一保安善策。望大人善行方便。”
镇台大人道:“两家有亲,自然不必客套,既劳管家下问,下官敢不遵命?那童大龙攀扯纯属推责。然状至上面也难诉辩。如今只好提早打点,下官亦竭力维持,或可无事。”
陈光祖道:“我家老爷亦是此意。然近来耗费极巨,府中拮据非常,只恐挤不出许多银两。”
镇台大人道:“逆党重罪所经节关甚多。且关关有职、节节分权,一处不到便前功尽弃。下官也曾与吕兄盘算,此银非一万不可。”
陈光祖吃了一惊,忖道:“一万银子岂是小数?此非打点,实欲敲诈了!”便道:“大人听禀:自去岁少爷蒙难,接二连三横生奇祸。偏偏逢此荒旱年景,田租不入,贷债难收!无奈之下将茶档、缎庄盘出,勉强维持生计。今日之吕府虚有华表,其实难比从前,便有此虔意,却哪里寻此巨数?还望大人念大小姐贤淑恭良,概无小过,费心另赐一计,大小姐在天之灵岂不感恩?”
镇台大人幡然不悦道:“管家此言是怪下官。我与吕兄名虽亲家,实同手足。前番黄府遭难我报首信,此番又担天大干系拖延呈状,可谓仁至义尽。吕门望族大户,世代豪甲,花园田庄不可胜数!今以此言搪塞欲哄谁信?况此非下官之事,不过碍于人情欲尽薄力,若似管家所言,下官亦无计策,却说甚大小姐不大小姐。”
陈光祖见其生嗔,只得陪笑道:“小人多大胆子便敢轻怪大人?实因小人历掌吕门家计,一应出入了如指掌。前番数丧致吕府元气大伤,便倾其所有亦不过数千银子,却哪来许多?”
镇台大人道:“浮财虽少,田产却丰,这般乱世留这许多死产何益?不若盘兑现银消灾备急,岂不两便?”
陈光祖骇然道:“田庄房产均属祖业,我家老爷蹈规守格,无力增添尚觉羞惭,怎肯盘田典产变卖祖业?此策似觉不妥!”
镇台大人冷笑道:“此也不肯,彼亦不妥,下官亦无计策。”默了半日却又笑道:“还有一计,只恐吕兄又不肯做。”
陈光祖道:“愿闻其详。”
镇台大人道:“上司官钟大人公子品貌俱佳,至今尚未取妻,若将桂芳许配钟公子,钟大人岂不佑护?自然无须银两便可解危。倘此也不肯,下官实无它策,管家可自去琢磨。”
陈光祖沉思片刻回道:“此婚姻大事小人不敢擅主,容回府禀过我家老爷,看是何说。”言毕告辞。镇台大人亦不挽留,令兵丁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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