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事关重大,尽钳口结舌:陈光祖虽属心腹,终是下人;林良梓虽如亲子,终非骨血;吕夫人虽为半主,却不忍苦逼桂英,故吕老爷询问半日,众人皆默不做声。
桂英见吕老爷难做,只得起身笑道:“父亲不必忧虑,镇台大人权倾一方,方圆百里贵为魁首?女儿去得这等家户怕不是叨福?父亲不妨允他。”
桂英虽笑,心里却酸,眼中早滴下泪来。吕夫人最知女儿,知她意是不肯,只为生性贤淑,不肯父母做难,故出此言。吕夫人怜女心痛,又无计可施,苦得放声痛哭。
吕老爷方寸大乱,便令将吕夫人扶入后房,自己也觉胸闷,令下午再议。陈光祖见情,哪敢提及贵生之事。
却说桂英回至闺房,就觉愁肠百结,凄伤不已。今日虽未酌定,却也等同定局。桂英通达,如何不明此理?
常公子品貌俱佳,才名远播,不似那般浮浪纨绔弟子,桂英旧日也曾暗祷得配如此夫君。然自林良梓入门,桂英心思瞬变——常公子良莠终系传闻,林良梓善恶却属目睹。其举手投足间之豪气、于众姐妹前之正色,尽令桂英窃羡。
吕门虽有民主之风,桂英却天性恭良,今日见父母为难,只得挺身,然终是心存苦结。允婚之时,偷眼去望林良梓,见他正襟危坐,面上全无惺惜之意,桂英心生苍凉,黯然自叹。
林良梓入府已有些时日,吕老爷待如亲子,府内行走,女眷并不回避。桂英数番与他接触,究其神色,却觉其目中饱含渴念。桂英已通情事,藉女儿天聪而疑他暗恋自己。只为寄人篱下,勉强拘谨,故悯谅之间又怨他缺刚少阳,全无主见!
桂英惨淡苦思、思绪纷乱。
吕老爷回至寝房也是愁思满怀。
今日之事,百难决断,至下午议事又无结果。林良梓、陈光祖装聋做哑不肯轻言;吕夫人方寸皆乱只顾啼哭;桂英负屈含羞不出闺房;只苦了吕老爷一个,反复权衡苦思冥想,只拿不定主意。
吕老爷也知此事重大,非林良梓、陈光祖敢决。辗转反侧一番,只得又同夫人计议道:“思谋半日,此亲只得屈允。今观镇台大人之意:志在必得,若抵死推托,只恐别生恶变。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倘触怒镇台大人,难保吕府不蹈黄门覆辙。”
吕夫人也知此理,只是逼婚迫嫁心下不忿。吕老爷反来劝道:“常公子才思敏捷,知书达理,满城之内难有出其右者。若别择他人,难保不遇浮浪纨跨弟子,果应此言倒更苦了桂英。我有一事思谋已久,欲与夫人同榷。”
吕夫人知事重大,只得忍悲止泣,详听下文。
吕老爷道:“满城豪绅皆欲攀亲,若适桂英必又牵动众念,轻许一门,获罪一片,又别生事端。那桂兰终将适人,不如借桂英婚事一并酌定,虽也免不得结怨,然有镇台大人撑腰,谅也不出大乱。”
吕夫人早有此心,自无别说,便道:“不知老爷可有中意之人。”
吕老爷犯难道:“唯此事难决!陕南平境道殷实却为人刻薄,不善人缘;李知县有钱有势,子侄却多不成器;童大龙公子品貌均佳,又年庚不当——思遍城内竟无相适之人。”
吕夫人见言早已会意,问道:“老爷莫非中意良梓?”
吕老爷道:“单论品貌良梓最适,然其初至并不知心,故难决断”。
吕夫人道:“镇压台大人勒掯无非说媒,嫁娶日期还由咱定,且先允了,令他不做恶想,却别寻事故拖个一年半载,良梓倘存异心,于这许多时日就不露个端倪尾巴?”
吕老爷听得有理,应道:“此议甚妥,我明日便去拜访镇台大人。”
二人又议些细节,也自安歇。
第二日早,吕老爷传令备行。四个家丁抬过一顶大红呢面、贴锦嵌缎的四人大轿。林良梓扶吕老爷入座,自与陈光祖各上一匹高头大马,左右护定。陈光祖又选数名家人相随。众人拥定轿子,一路轿号,径奔镇台府来。
镇台府相距吕府不远,片刻即至。吕老爷令住轿,下轿恭立。陈光祖急前递上拜贴,府前兵丁俱认得吕老爷,哪敢怠慢,即刻入报。只见镇台大人便服喜色,促步来迎,就携了吕老爷手,直至大厅落座。陈光祖、林良梓身后紧随,于吕老爷座后立定。镇台大人待上茶毕,又令请公子坐陪。
镇台大人年近五十,早年丧妻又不曾续弦,故只此一位公子。林良梓不曾见过,便冷眼观望。只见门帘起处入来一位风liu少年,年纪在二十上下,一身青缎长袍、二道入鬓剑眉。坐立行走潇洒磊落,喜怒哀乐不落俗流!林良梓看的入神,暗自惊道:“世间竟有这般钟灵毓秀人物,可见上天造物神出鬼没!”心下暗暗称羡。
常公子与吕老爷拜行大礼,又与镇压台大人跪行家礼,再与林、陈行了常礼,侧身落座。
吕老爷也曾与常公子觑面,只不曾上心,今见其英俊洒脱,神彩奕奕,先有三分喜欢,就拿些学问来考。常公子谈古论今、旁引博证;贬褒抑誉,循理蹈情。且言词之间,矜谦得体。吕老爷转忧为喜,又问些世事,常公子亦是才思敏捷,思理清晰。吕老爷喜不自禁,陈光祖也喜上眉梢,于侧抚胸吁道:“常公子如此出色,不枉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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