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光祖惊悉吕贵生遇难始末,放声痛哭。林良梓再取血书递与陈光祖。陈光祖双手接来,不觉泪眼昏花,悲到那痛处,就觉目眩头沉,几乎栽倒。幸林良梓力大,倾力扶住,掐救半日方醒转过来……陈光祖借泪眼去看,见那血书上写到:
父亲大人台鉴:
不孝男时蹇运乖,命途多舛,归途遭劫,生死难料!念父恩浩荡,报效无门,寸心如割,唯祷来生再承孝膝前。遇难详情尽托良梓上复,望父亲大人善重身体,不以儿为念为盼。此事切勿知会母亲及众姊妹,以免不测。被难中良梓力救未果,乞父亲待以亲子。茶档、缎庄儿尽许与良梓,望父亲不违儿意。
不孝男贵生叩书
陈光祖看得凄楚,挥泪不止,又看一遍方小心折叠了,收在怀内,与林良梓道:“以公子之意此事当如何禀报?”
林良梓道:“伯父精明一世,轻易难瞒。须详拟细节,隐尽惨烈,以防不测。”
陈光祖应允。二人言来语去,计议了一夜。
这日晨曦微露,福田来报:“镇台大人来访。”
吕老爷惊骇,不知何事紧急,火急披衣奔入大厅,镇台大人已坐候多时。吕老爷急前施礼,被镇台大人扶住道:“吕世兄不必过谦。因事紧急,唐突而来,切勿见怪。”
此时,陈光祖也接报赶来,侍立一边。
吕老爷道:“贱辰承蒙驾临,尚未登门叩谢,不知今日何事紧急?”
镇台大人咳了一声,见数位家人旁立,便道:“各位暂且随意,倘有劳动再请。”
陈光祖急令家人退下,自己也要回避,被镇台大人止住道:“管家系吕世兄心腹,不必多心。”
陈光祖谢过,重立一旁,只见镇台大人压低声道:“却才接报:昨晚黄世康满门遭劫,主仆三十余口无一幸免,现已查明系山匪所为。下官恐世兄轻心,特来报知。”
吕老爷见说,惊得发乍眉竖,忖道:“山匪胆大,便敢闹到城内!籍此来测,吕府也难保稳妥。”
吕老爷心下无主,惶恐无度。镇台大人又道:“吕门家财万贯;四千金名播百里,常言树大招风,这等乱世,世兄还当谨慎。”
吕老爷思来想去,早乱了阵脚。镇台大人起身辞道:“下官尚有公事,就此告退。”吕老爷恳留不住,慌恭送出府,候得镇台大人上马去了,方转回大厅,于厅内团团乱转,再思谋不出个自保之策。又见陈光祖侧立,便道:“士匪大弄,殃及吕门,以你之见当以何策自保?”
时下匪盗横生、饥民四起,略成些气候者尽攫山夺寨、盘幽踞险。子洪临近京城,方圆百里并无险塞,临近浅山内虽也寥见散匪,却是饥民啸聚,昼民夜匪,微掠幽扰,只好劫些商旅村舍,如何敢来城中搅闹?陈光祖久于市面行走,消息灵通,深谙匪性,见镇台大人危言耸听,心下并未深信。
吕老爷见陈光祖沉吟不答,又问。陈光祖回道:“以小人浅见,吕门并无此虞。便是那黄门之劫,亦难料何人所为。”
吕老爷见陈光祖话中有话,愕然止步。
陈光祖笑道:“老爷细思:那黄门地产居多,浮财寥落,何匪无谋,假道百里行险来劫他这一族?莫说镇台大人手握重兵,坐镇子洪,便是官府捕快亦稠广如云,山匪怎敢以卵击石?况山匪行动必有内应,董二海、刘仁山皆江湖中人,但有内应必此二人,他二人却与黄门交厚,便做亦当选黄门毗邻之陕府。”
吕老爷见说,暗自也忖:“陕南平为人刻薄,人缘寡恶,家以浮财居多,正是劫掠目标。光祖此言似觉有理”吕老爷又忖度半日,问道:“依你之见,镇台大人此来何意?”
陈光祖道:“小人猜度:此是镇台大人敲山镇虎之计。”
吕老爷一怔,恍然大悟。镇台大人数番提亲,皆被吕老爷婉拒,此是软求未果持强逼婚。吕老爷心存恼怒,怨怼横生,正要埋怨,忽转念又忖:“镇台大人叨食皇俸,名爵显赫,怎敢为一亲事劫财杀人?倘有纰漏岂非自寻死路?”
陈光祖见吕老爷恍惑,知他不敢深信,便道:“老爷不必多疑。镇台大人飞扬跋扈,恶名素著,城中百姓恨之入骨,窃取诨名‘毒蛇胆’,他为子求亲心切,出此毒策亦不鲜见,况其欲行歹事,自然周详筹谋。这等乱世何处寻不来些亡命之徒?如今世道险恶,人心叵测,莫论官匪奸盗,都当一体警戒。”
吕老爷颔首道:“此言有理,自古官匪一家,这等乱世不可不防。只是如何防范,却费周折,镇台大人又不明说。”
陈光祖道:“镇台大人欲言又止,分明诱老爷去讨计,他便于中取事,老爷不妨先决肯否联袂,然后求计,看他何说。”
吕老爷略一思忖,便令请夫人、桂英及林良梓来议。陈光祖去了,不多时将诸人请到,吕老爷令坐,将前事述说一遍。
镇台大人异常善待吕门,必然有所图谋,吕夫人籍其异样,已料知今日,只不曾料到如此毒恶!吕夫人心生悔意,将原先高攀之兴霎时冷却大半。便与吕老爷道:“镇台大人这等歹毒,女儿过去岂不受苦?这联姻本是自愿,如此勒掯反令人不甘。”
吕老爷听吕夫人道及所忧,不以为然道:“他出此下策皆因数求未果,但做亲家自然和睦,任他如何歹毒,终是对外,为今之急当断肯否允亲。”因桂英在座,吕老爷不好详说。然众人心知肚明:事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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