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静,出奇的静。
少妇腰间围着蓝围裙,用围裙擦着手走到我面前:“洗澡水烧好啦,去洗洗澡,身上都脏死啦,今晚上大姑夫还要给你扎针灸治病呢。”
“你丈夫啥时回家?”我闪目朝左右瞄瞄,轻声问。
“瞧你,糊涂劲又上来啦。”她扑哧一笑,顺势在我身边蹲下,歪着脸两眼盯着我笑道:“他呀,不回来啦!”
“对对,瞧我这脑子,记性真叫差劲!钱通的追悼会我一定去!不去对不住哥们。”我一脸的严肃:“追悼会定在几号?最好是下午三点,有名气的大人物都是这个时间。”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这人可真逗,都快成幽默大师啦!”
“谢谢您夸奖。大姐,钱通平时跟我可他妈铁啦,一个人似的。”
“你叫我什么?”
“叫错了,该叫您大嫂,您多包涵”
她笑弯腰,笑落了泪。
……
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在楼下“嘎吱”一声骤然停住,有人脚步嗵嗵地跑上楼来,一个高腔大嗓在楼道里炸响:“三○一号加急电报!王美娟加急电报!”
房门被人拍的“咚咚”山响。
少妇扭着腰身疾步跑出门去,一会儿手里捏封电报慢步走回房里,用发颤的手指轻轻撕开电报纸封,目光急促地看完电文,捧着电报两眼直发怔,面现愁容,轻声发出一声叹息,象遇着了什么为难事。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那电文让人十二分的糊涂——
惊悉贤侄突遇车祸罹难万分悲痛望侄媳节哀珍重即日起为侄孙小宝每月汇寄抚养费五千美金至十八周岁美国旧金山钱福斋
钱福斋,这不是美国的二叔嘛!我愣愣地问:“到底谁死了?”
少妇凄然露齿一笑:“你呀,钱福斋的亲侄死了呀!”
“你说什么?我死了?”我突然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她烦燥地推开我的双手,没好气地把脚一跺:“死了,你真得死了!”
“妈妈,爸爸没死,他还会喘气吃饭骂人呢。”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小男孩在一旁拍着小手叫起来。
“你爸他……会喘气也……也死了!”少妇双手掩面呜呜抽泣着扭身跑进卧室。电报纸似朵硕大的雪花,悄然飘落到地毯上。
哈哈,钱通这小子死了,我也死了,曹娜也成了寡妇,世上又多了一个寡妇。我乐得手舞足蹈,在地毯上扭起了迪斯科。小男孩在一旁拍手叫好。
老头左手托着一个装满酒精棉球的棕色玻璃瓶,右手捏一把闪着寒光的银针,铁青着脸,大步跨到我面前,威严地低声喝道:“躺到里屋床上去,现在就开始给你治疗!小娟哪,把提包里那个电针仪、药艾条也给我拿来!”
我恐怖地盯住他手中的银针,一步步向后退着:“大爷,好大爷,我没病,真的没病啊!”
一道银光闪过,一股极强烈的刺痛骤然注入我左手虎口,银针的针尖可真叫锋利啊!我身不由主地被老头逼进了卧室,身躯栽进了席梦思床中。倾刻间,我的头上、背上、双臂,双手扎满了银针,我似只刺猬府卧床中,多象中了利箭而倒下的壮士!燃烧的艾火、电闪雷鸣一起向我扑来。我扬着脸瞪着满墙钱通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奖状、铜扁、锦旗,大义凛然地怒喊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少妇用手绢掩着小嘴,惨白着脸儿立在床边,两眼蒙着一层泪光,发稍轻轻颤动。小男孩偎在少妇身边,拍着小手呐喊助威:“爸爸真勇敢!爸爸挺住!”
老头斜眼瞟着少妇:“他的病挺重,我得发功打通他的任督二脉,才能见点功效,你领小宝去客厅看电视去,别吓着孩子。”
少妇领着小男孩一步三回头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老头伸手朝我后脖梗一捏,我似中了魔法木雕泥塑般坐到了床中,身上的几十根银针颤悠悠直泛银光。老头脱鞋上c盘腿坐在我对面,双手合十垂睑屏息开始运气,约摸过了半支烟的时间,只见老头喉头一跳,头上陡然冒出一层蓝幽幽的光,突睁双目,咬着牙根一声喝喊:“呀——嗬!”猛伸开剧烈抖颤的双掌对准我的丹田处开始发功,似有万只利箭钻入我的五脏六腑,一股炙烫的热流由心窝冲向脑际,头象炸裂般剧痛难忍,眼前金星飞舞,耳畔呜呜做响,身躯轻轻飘飘地象浮上空中,眼前陡然一黑,又一头跌下万丈深渊……
黑暗中,前方隐隐现出一缕亮光,我拼命向亮光扑去,可双腿似深深陷进了泥潭,寸步难移,用力张嘴大声呼喊,嗓子却发不出半丝声响。可怕的静寂中,隐约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小娟,你哭什么,这是治疗中的正常反应,没事的,他一会就会醒过来的。他的气感反应越强烈,疗效越好。”
一股极强烈的电击般的剧痛,由我的上唇注入脑际,我情不自禁地拼命大声呻吟着,似梦中惊醒般睁开了双眼,只见满室灯火通明。我吃惊地望着老头,忙爬起来:“大姑夫,您老啥时来的?”
老头似爬过千山万水,抓过一条毛巾拭去满头涔涔热汗,疲惫地坐进床头的小沙发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娟哪,小通的病我看还没白费功,我呢只是治好了他这血肉之躯,却治不了他的人品,日后是福是祸、是吉是凶你可别怨我!”
“瞧您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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