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攻击吸烟竟然成了一种时髦,汽车上禁烟、火车上禁烟、飞机上禁烟;上班时禁烟、开会时禁烟、回到自己家里——没有严禁有“严打”,打过之后还有一番哼哼教诲:君不见江□□乎、君不见李□乎、君不见朱□□乎?……然而君不见毛□□乎、刘□□乎、邓□□乎……乎乎!吸烟吸的是心情、是那种只可意会很难言传的感觉,满目是“拿死猫啃”,满耳是“吸烟有害健康”,吸烟还有什么味道?不吸烟就读书罢,读朱自清先生《谈抽烟》一文:
有人说“抽烟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吃点口香糖,甜甜的,倒不错”,不用说你知道这准是外行。……抽烟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勉强说,也许有点苦吧。但抽烟的不稀罕那“苦”而稀罕那“有点儿”。他的嘴太闷了,或者太闲了,就要这么点儿来凑个热闹,让他觉得嘴还是他自己的。
我辈读到这儿,怕都会露出一丝会心的苦笑吧?书生向往的环境之一,也许是“红袖添香夜读书”,香者大概就是香烟也,多么浪漫呀!圣人之徒据说不会想红袖添香,但骆宾王《讨武曌檄》云:“抽烟生气,娥眉不肯让人;挽袖搜钱,老公哪能做主?”抠出一根香烟也要躲过冷对的蛾眉,就算圣人本人也未必再读得下书去,何况我辈?倘是我似的被抛出围城或者已经从围城里割肉突围了的朋友又如何呢?
……回家来,屋子里象水一样,,这时候他可以摸出一支烟抽起来,借点暖气。黄昏来了,屋子里的东西只剩些轮廓,暂时懒得开灯,也可以点上一支烟,香烟头上的火一闪一闪的,象亲密的低语,只有自己听得出。要是生气,也不妨迁怒一下,使劲儿吸它十来口。……再说那吐出的烟,袅袅地缭绕着,也够你一回两回地捉摸,它可以领你走到顶远的地方去。
妇女解放的年代加上禁烟的年代,这算不算“吾生不辰”呢?然而早些年又如何?□□年代一个大雪夜,我赶一份报告正在紧要关头,伸向烟盒的手突然缩不回来了,顿时全身烦躁起来,当我把烟屁股们的烟屁股也抽完后,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只穿着毛衣冲下楼去,时间已经是深夜,“那雪下得正紧”,我也正如“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般的栖惶,当我把同事从梦中敲醒并讨到半盒已经有点儿发霉的“雪峰”牌香烟后,点起来不觉得有点儿苦,也不觉得有点儿霉,只觉得“有点儿”,那滋味局外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八十年代香烟调价前,在北五省抽“大生产”,在北京天津抽“恒大”,在山东抽“红金”,在河南抽“中原”,在安徽抽“百寿”,在江苏抽“南京”、在浙江抽“利群”、在湖北抽“白金龙”,在江西抽“庐山”,在任何地方抽“飞马”,也就是每包两毛九分到三毛一分的香烟,不算大富已经小康,抽“大前门”者至少是处长的干活,五毛一包的“牡丹”差不多就算极品了——我指的是经常抽、日常抽这些牌子,至于“过把瘾就死”则不在此例。有一次到某饭店接□□部的几位领导,在小卖部里发现了“大中华”,每盒大洋七毛一,我欣喜万分地打算“过把瘾就死”,不料小姐同志赐给我一个洁白的媚眼,又撇着小嘴儿往玻璃柜方向飞个“啃死”,我凑过去一搂,赫然贴道:“牡丹以上香烟:凭本店住宿证和高级干部证(部队十sān_jí以上、地方十四级以上)限购两包”。我当赤脚医生时就是村里的高干了,至于级别嘛,比十三四级还多出八九级呢,但就是不行,气得我见到了领导后依然忿忿不平。领导也很为我难过,毅然决然拿出工作证来,终于让我圆了中华之梦,当时的心情,现在的人、局外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有的电视剧上什么副县长之类芝麻以下级干部动辄大把的“大中华”撒将出去,真搞不清楚究竟是谁有毛病。
其实,吸烟与反吸烟的纷争,古已有之,从明代开始。《本草纲目》有关于“菸草”的条目,略云“山中有草,燃烟啖之,可以忘饥……啖烟,饥者可饱,饱者可饥。”象是一种精神平衡剂。而那个《滇南本草》则更进一步:“野烟,又名小草(多么谦虚!)味辛麻性温且有毒,治热毒、疔疮、痛疽、搭背、无名肿毒、一切恶疮。……”这也是当药的,但不知怎么就当了消遣品起来,以至于皇帝同志要下令戒烟——倒不是为了谁的健康。当时首都不叫北京而叫燕京,“吃烟”听起来象“吃燕(燕京)”,这还了得?所以禁起来也忒严:“吃……那个什么的,统统撕啦撕啦的有!——你的明白?”太明白了,但明白归明白,吃烟归吃烟,改个名字叫“熙朝瑞品”岂不o了k乎?皇上们一看,撕啦的都不怕,只好戒烟的不要:“熙朝瑞品?要吸!蜜吸的可以。”——当然,除非你这朝不是熙朝。111
是不是熙朝也罢,准不准吸烟也罢,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禁烟的政府当然是垮台了(活该!),但新政府也禁烟。第一个禁烟的是天聪皇帝皇太极,就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他禁烟的态度很奇怪,先是规定,凡是抽烟的打八十二皮鞭(为什么是八十二?),轮流押到八个城门游街,再用枷锁枷起来示众八天,还要“贯耳”——用个什么东东穿耳朵(这倒没有规定穿八只),最后罚款八两银子(小官吏的四个月工资),虽然“八”得很奇怪,倒不可谓不严。但禁归禁,抽归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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