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
很轻很轻。
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
然后转身。
月色下,一柄刀闪烁着精寒。
一柄刚直的,犹如剑般精致的刀。
刀在月下,清冷,却并不寒冷。
“我说得没错吧!”吕书贤抱着双肘靠在花荫叶影之下,眼神清利,目光烁烁。
“你没说错什么?”小藿静静地问。
吕书贤张开手掌,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在月色下闪着清幽的光泽。
“他一回到房间,就在书架下数第二格里拿出了一个宝蓝缎面的锦盒——对不对?”
小藿:“那锦盒里放的就是‘夜夜心’?”
吕书贤点头:“他发现小瓷瓶不见了之后,说不定还马上拿了幅画出来——孟临轩的那幅——对不对?”
小藿点头:“那幅画有什么玄机?”
吕书贤:“孟临轩曾说是能参透画中的秘密,并能带着秘密来找他的话,他就可以为那个人做一件事。”
小藿:“王仁义有难事了?”
吕书贤摇头:“你离开江湖太久,你知不知道王仁义是个会为自己留下好几条退路的老狐狸?”
小藿:“只可惜现在我还没有证据,而乔二也死了。”
吕书贤:“所以你还不能抓他?”
小藿却笑:“我可以抓他,孟公子的画已经可以治他的罪,问题是,其余四幅画又在什么地方?”
吕书贤:“我在他家里没有见到。”
小藿:“必须把五幅画都找到才能结案——你想报七年前的仇也不该急在一时。”
吕书贤恨恨地拉开领口,一道纠结斑驳的红色痂痕在月下狰狞着:“当年,我在扬州,他那一刀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这你是知道的。”
小藿苦笑。
她的确知道这刀疤的事,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吕书贤一直在找那个为他疗伤的人,不着痕迹地找寻着。
只可惜,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只知道那是一个手掌冰冷的人。
幸好,他吕大少爷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他相信,有缘分的话,他和他的救命恩人一定可以碰上的,若是,没有见第二面的缘分,那么他又何苦强求?
他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多年的浪荡江湖,他早已疲倦,早已学会了不去勉强。
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他都不会去勉强。
他和小藿是不同的人。
但小藿喜欢这样的人,既因为他贪婪得坦率,也因为他市侩得真实。
只有在人情世故间打混了多年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贪婪和市侩。
所以,她了解吕书贤的怨恨。
也并不阻止他的怨恨。
吕大少爷是一个不懂得原谅的人,更何况王仁义也不值得人去原谅。
“你还在找那个人?”
幽幽,问。
吕书贤点头:“我虽然不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但他留下了我的命,我至少得说声谢了。”
小藿:“那王仁义呢?你打算怎么对他?”
吕书贤:“我从不杀人,也杀不死谁——我只想……嘿嘿……等我可以处置他的时候再告诉你。”
小藿撇嘴一笑:“但是最后,你要把他给我带回刑部销案。”
吕书贤的嘴角慢慢地挑起,笑得又奸诈又狡猾。
“我会的,相信我,我会的。”
小藿:“你敢不敢留下?”
吕书贤摸着自己颈项间的伤疤:“他现在要是想杀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小藿:“好!我现在就去找陆王,你在这里等我。”
吕书贤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小藿:“为什么总是要我做这么危险的事?”
小藿沉默,然后侧头反问:“你说呢?”
吕书贤:“薛丁还醉着,不叫他来?”
小藿:“水太清则无鱼,不懂得松手的人干不了这一行。”
吕书贤无声地笑了笑,露出一颗可爱的犬齿。
小藿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一跃跳上高墙消失在夜色之间。
吕书贤看着小藿渐远的背影,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靠在墙影下。
苦笑。
——你又何尝不是太清?懂得对我松手,却不懂得对自己松手!
小藿的确算不上善于松手。
她的手里紧握的是一柄不能松手的刀。
刚直如剑的刀。
夤夜行风。
花摇月影,影衬轩窗。
空气里弥漫着濒死的寂寞,抑抑。
却不知寂寞的究竟是花,是风,是人。
绿肥红瘦,卷帘风;残香怯怯,拂人面。
她推开门,慢慢地走出来,然后淡淡地叹气。
她看来很年轻,可是眼神却苍老。
不仅苍老,而且还疲惫。
还充满了怨恨。
一个心中有怨恨的人是不会疲惫的。
可是她却疲惫。
仿佛已到了怨恨终结的时候。
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就像每一个女人一样,有机会做一个母亲,只不过她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她的孩子若是能够成长,想必也和乔乔一样是个漂亮的孩子吧!
她常常这样想着。
常常。
只不过,每一次这样想过之后,她的恨意便会充斥她所有的思维。
她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但她却没有。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个即将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实在是太优秀,而且太纯粹?
一个优秀的人总是让人嫉恨的。
一个纯粹的人却总是对人充满了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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