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一直心不在焉的小藿差一点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他为什么站住呢?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不该随随便便地停止他的脚步的。
而他却停止了。
那么突然。
他究竟是怎么了?
小藿猛醒,收回自己千里之外的游思,却感到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温暖从自己的手掌间慢慢的在身体里蔓延着。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可是小藿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甚至没有甩脱他的手。
因为她知道,他是怕她会心慌,会害怕。
呵——多么温柔的男子啊!
小藿暗想。
一笑。
同时令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都紧紧地绷紧,准备随时出手。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最好的。
所以她只能抢。
抢先机。
天狼没有动手。
并且好象连一点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他是不必动手的。
因为他的面前根本没有人。
有的是一盏灯。
一盏放在井台上的灯。
幽幽暗暗。
明明灭灭。
还有的就是井台四周被修剪过的,齐膝高的草。
风从天狼身畔拂过,掠起的头发微微撩着小藿的脸。
“这灯……”
小藿的声音很低,但她刚刚说了两个字便停止了。
因为,天狼的手忽然握紧了她,握得她已微微地疼。
他是知道这盏灯的。
可是这盏灯究竟是什么意思?
它在这里究竟亮了多久?
天狼慢慢地走向那盏孤灯,然后对身后的小藿道:“指路灯。”
“指路灯?”
天狼点头:“在我的老家,如果有亲人死去了,就要在井边点一盏灯,指引亲人的幽魂在回家时能有口故乡的水喝。”
小藿:“那么这等又是谁点的?”
天狼摇头:“你说这是乔大生前住的地方,为他的点灯的人应该是他的亲人,可是乔二和乔三都已经死了……”
小藿微微皱眉:“指路灯的风俗,除了你的家乡,还有什么地方有类似的习惯吗?”
天狼:“不知道,纵然有,也不该这么相似。”
“那么,”小藿看着灯,缓缓道,“这个点灯的人很有可能去过你的家乡。”
天狼咬牙,许久:“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少有外乡人会去的。”
小藿眼波流转:“那如果是在中原有仇家,或是被官府缉捕的人呢?”
天狼:“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别人点指路灯?”
小藿叹气,低低道:“我以为你懂的。”
天狼一怔——小藿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他还是听得见的,并且一字一字地听见,清清楚楚。
“我何尝不是以为你懂?”
风起时吹散了天狼的话语,他不知道小藿究竟有没有听见,有没有听清,但是他却并在乎,因为他说过了,别人就算不知道也是没有什么的。
当然,只是对天狼自己而言。
“唉……”
天狼眉动。
小藿神敛。
这一声叹息来自第三个人。
一个男人。
“七年来,这里一直没有人来打扰……”
声音很苍老。
苍老得仿佛将死。
苍老得仿佛已死!
“你们一个个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小藿的手已冰冷。
她毕竟是个女子。
纵然身在江湖,纵然决绝,纵然是一个天下闻名的捕头。
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子的。
她的手忽然冰冷,并不是因为她害怕。
而是因为,她已经开始紧张,已经准备随时动手。
天狼也紧张。
但他却忽然轻轻地哼起一首歌。
旋律很冷,冷得让人牙颤。
小藿从没有听过这样凄诡的旋律,只觉得仿佛是一柄钢刀在霍霍的摩擦着白骨,又仿佛是漫走在阴阳两界不能还阳也不能轮回的孤鬼低哭。
“……你是谁?你竟然知道这首歌?”
天狼冷笑:“在边城大漠生活过的人,有谁不知道这‘怨歌’?”
“是啊……从大漠里活着出来的人……谁没听过这‘怨歌’?!”
天狼:“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何必要藏头露尾?”
“……”沉默,如死,只有风声,只有草声。
或许还有心声。
风动草动,其实动的都是心。
“簌簌”。
风未动,草未动。
心动。
人动。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慢慢地长草间走出。
借恍惚灯光,小藿只望了他一眼,便不忍再看。
天狼却木然。
那人脸面皴皱,刀创纵横,下颌上有一颗鲜红的痣,一只肩膀已经折到了胸前,背驼而腰斜——他的骨骼相当粗大,若非受了重伤,必定是个高大挺拔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只有天狼手中“愆”剑般高。
他看着小藿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天狼精光毕露的眼,轻轻一叹:“想不到我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你们找了出来……想不到……哈哈……”
他阴冷的笑声在夜空里盘桓了许久,直到它散去,天狼才问:“你是谁?”
那人一怔,像是想不到天狼有此一问,但很快,他便大笑,如夜枭般凄厉吊诡:“我是谁!哈哈……我是谁!?……你问我是谁?!你们来找我却问我是谁!哈哈哈……好!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我是谁!”
云遮残月,一滴眼泪悄悄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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