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两难
彭无心就站在我面前。
屋中燃烧着的松烟发出喇喇的声响,她就一动就站在那里,也是一眨不眨眼地看着我。
路就在她背后。
她挡住了我的路。
剑就在我手中。
师傅的话就在耳边回响:如果有人挡住了你的路,那么杀了他,从他的尸体上走过去。彭不平的话也在耳边回响:如果我死了,请你照顾我女儿。
师傅已经死了,五年前就死了,老死的。没有人能够逃过时间法则,武林高手也不能。他已经老了,老人经不起折腾,可是他还折腾,自己折腾自己,折腾自己的心灵。他死了,就死在我怀里,我紧紧抱着他,抱着这个救了我,把我养大的人。我束手无策,人要死,就如同天要下雨一样,没有人能够改变。这是法则,自然存在的法则。
彭不平比师傅死得早,十年前他就死在我的剑下,他也是死在师傅的一句话上。师傅的话很简单:把彭不平的头和铁锤带回来。我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彭不平的人和他的铁锤被彭无心埋在太湖水滨。我带回来的是他的女儿彭无心。
彭无心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自杀她救了我,我想走她又拦住。十年前我从苏芮的房间往外走的时候,她没有拦住我。我们彼此都为此错过很多东西。今天彭无心救了我又拦住我,我们之间是否又会发生很多事情?
“让开!”我低低的声音并没有显示太多的杀气与威力。“让开”这个词,彭无心这多年来已听我说过不只百次,我的听众有让开的,也有的没让开。让开的我走过去,没让开的,我则用师傅的话来证实一切。
师傅的话就回旋在耳边,彭不平的话也涌动心间。我的手紧紧握住霜华剑,剑气鼓动,我虚弱的身子也一阵摇晃,我要不要杀了她来实现师傅的话?我又是否要放过她来达成对彭不平的诺言?我的手在颤抖,任何的选择都意味着背叛。我该如何选择?
没有选择,如果我死了,岂非所有的选择都成为过去?我已经死过一次,我的霜华已经饮过我的血一次,它难道就不可以再饮一次?
我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霜华剑柄,可怜的霜华,你又可以一醉方休了。这人世我早已厌倦,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人说,自杀的人没有死过一次还想死第二次的。对尚有牵挂的人来说,也许是的,可是对那些万念俱灰的人来说呢?
我的手一动,就要抽出霜华剑。宝剑出鞘必饮血,否则不吉。这是规矩,这规矩从第一饮血的苟无敬开始,以后就是惯例,这惯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打破过,我也不想打破。剑出鞘,今天这里的两个人就注定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要杀我吗?”我面前的人冰冷的声音刺痛着我的神经:“为什么还不出手呢?你不是从来都杀人连眼都不眨的吗?”
……
“不说话吗?你不是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的吗?今天终于想到要杀我了?”
……
“你动手吧,你师傅不是说过‘谁挡在你面前,就杀了他,从他尸体上走过去’吗?你想违背你师傅的话吗?”
彭无心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冰冷的声音和她冰冷的脸一样里面似乎总包含着一种冲动,一种挑衅的冲动。
“彭姑娘……”一年来,我第二次说话,对着这个与我有杀父之仇又救过我一命的女人说我已经忘记了很久的“话”,“我不会杀你的……”
“是的,你不会杀我的?你怎么会杀我呢?一个武林高手怎么会杀我这个小女子呢?你怎么会忘记的诺言呢,你可是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的,你怎么会杀了我呢?”彭无心抢断我的话,“你不是想出手吗?动手吧,我不会怪你的。”彭无心冰冷的目光,让我知道她是如何的言不由衷。
“彭小姐……”该说的话总得说完,“彭小姐,这么多年连累你了,有负你爹的托付。”我顿了顿再道:“十年前我杀了你爹,你随时可以为你爹报仇的,多谢你这么多年……”我没有说出“下手”这两个字,我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彭无心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杀我,既然彼此都明了,又何必故作不知?
“我欠你一条命,也欠你父亲一条命。这么多年更让受了这么多苦,李三向你赔罪了,请你原谅。”我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的头低垂着,这样或许我能安心一点。
“请多保重……”那个保重的重字伴随我的剑一齐消逝,声音消逝在喇喇的松香燃烧的屋子中,剑消逝我的腹中。我的伤很重,让我去杀别人也许很难,但是要杀我,杀我自己,还没有谁能挡住,我面前的彭无心也不能。
“你……”彭无心一声惊叫,飞快地扑到我身边,扶住我往地上倒去的身子,“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对不起。”我努力使自己脸上的微笑自然一点,生平第一次说出对不起,却是对一个想要杀我的人说的。我能够觉察到死神到来的速度,很快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我去选择与放弃了。彭不平的托付,师傅的话,仇恨,苦痛,一切的一切,怎么来就让他怎么回去。
“你爹彭大侠没说过,我死了还要‘照顾’你吧?”我轻轻地道,如果这句话有幽默感的话,就算是“幽默”吧,如果没有,只请我的听众大度一笑。可惜,彭无心没笑,也许,她的笑在十年前看到他父亲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就被她忘记了吧?欢乐让我们学会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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