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用启程之前,流浪画师胡瓌突然前来拜访。在克用惊喜的询问下,他微笑着回答:“草原上已经没有值得我学习的东西了,下一步,我将前往中原开阔视野,并使我的画技得以流传后世。”
——是吗?我也不能输给他!
克用暗下决心。胡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这一次,没有像以往一样鼓动他,而只是微笑着拍拍独眼青年的肩膀,随后退出帅帐,隐入大军之中,和下级士卒一同行军生活。
四月末,克用入驻雁门,与陈景思会面。景思是个脸色苍白,身体病弱的宦官,一见面,就用女人般柔弱无力的声音说:“一切都拜托李仆射了。”克用感兴趣地看着这种非男非女的奇特人种,随后让他仍旧充当本军的监军。
到五月,克用向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发出牒文,宣称奉诏率兵五万讨伐黄巢,令其准备粮饷补给。不过,由于此时北边诸镇对克用的态度仍不明朗,克用将半数以上兵马留守,自率一万七千军南下。当他们到达忻州和太原府交界处的石岭关时,却被关上的守军所阻拦。
“我军奉诏讨贼,何人敢阻我去路!”
先锋大将史敬思厉声喝问,但守兵声称奉郑从谠之令,不许一兵一卒由此通过。
“不可理喻的家伙,干脆打破关口杀过去!”
将士们群情激愤,但克用极力隐忍,劝服诸将,引兵走其他道路行军。到达晋阳城下,克用屯兵汾水东岸,派人向郑从谠请求犒军。然而,郑从谠却闭城以待,剑拔弩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这个顽固老头!
克用不禁心生怒意。但是,郑从谠这么做当然也有他的立场。克用被赦免之事,只是陈景思和朝廷的单线沟通而已,其他北地诸镇事先都不知情;何况克用在去年还是被大军讨伐的逆贼,郑从谠表示戒心和敌意,本来也无可厚非。
无奈之下,克用亲自前往晋阳城下大呼,请求与从谠相见,从谠登上城头向克用致歉。第二天,雁门军再度向晋阳请求犒赏,城内终于送出粮饷,但只有微不足道的千缗(串)钱、千斛米而已。
在当时,方镇之间的馈赠,一般都以万缗、十万缗为单位。郑从谠却只给千缗钱、千斛米,不仅是吝啬,更含有轻蔑的意味。克用终于按捺不住,纵兵剽掠晋阳附近的阳曲、榆次等地,城中大为惊骇。但郑从谠仍镇定自若,向振武节度使契必璋求助,契必璋引突厥、吐谷浑之众前来,击破沙陀军二寨,克用自率军追击,一直将契必璋军赶入晋阳城中。正在这时,太原府境内下起了连日暴雨,道路、田地一片泥泞,沙陀的骑兵在这种天候中无法作战,克用只得收兵北还代州。这一次原本雄心勃勃的勤王之行,最终竟落得如此草草收场。
随后,郑从谠联络契必璋、赫连铎、李可举三镇,再度对沙陀展开包围网。克用就像困兽一样,刚跳出鞑靼草原的陷阱,又落入北边诸镇的重围。
“这些人,郑从谠、赫连铎、李可举……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他们的人生意义,难道就只是牢牢按住我的手脚,把我困死在这代北之地吗?”
绝望的时候,克用忍不住这样愤恨地想着,同时发出怪叫和怒吼,以宣泄胸中不平之气。
与此同时,在关中,黄巢军和勤王军之间的激烈攻防战也在持续展开。郑畋部大将唐弘夫与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一度攻入长安,将贼军驱赶至灞上。但因为官军入城之后大掠,诸军又前后不相继,结果被贼兵****击溃,死者十之**,唐弘夫、程宗楚两名主将也死于城中。黄巢怨恨长安百姓助官军入城,纵兵屠杀,流血成河,称之为“洗城”。关中战役又进入新的转折点,郑畋引咎辞职,而战线转至河中一带。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与忠武监军杨复光的联军屡次击败贼军,并收降贼军大将朱温,黄巢自率兵马来战,被王重荣、杨复光大破于梁田陂,黄巢本人也中流矢而走。但连月交战,河中官军也损失惨重。一天,王重荣满心忧虑地问杨复光:
“如今众寡不敌,向贼臣服则有负国家,与贼决战则力有未逮,如之奈何!”
这位杨复光,虽然身为宦官,但却慷慨激昂,多谋善断。原为忠武监军,忠武节度使周芨向黄巢请降,杨复光乘酒宴之时对周芨劝说:“大丈夫心中所怀,不过恩义二字!公沐浴国恩,从一介匹夫而成为方镇诸侯,怎能舍十八叶天子而向贼称臣!”两人都泪如雨下,复光于是令养子杨守亮前往驿馆诛杀黄巢使者,亲率八千军士西进勤王,与王重荣会师,并受封“天下兵马都监”之职,押送各镇勤王兵入关进剿。
值得一提的是,杨复光与李克用之间,还有一段奇妙的因缘。复光的养父,就是在十几年前与李国昌一同讨伐庞勋的宦官杨玄价。当听到王重荣的感慨后,他以充满战斗力,听来就令人放心的声音说道:
“雁门李仆射(李克用),骁勇而有强兵。他的家尊与吾先人曾经共过患难。听说此人忠不顾难,死义如己。之所以至今尚未来勤王,皆因为与河东结隙之故。倘若能以朝旨劝谕河东郑公,克用必来,大事必济!”
两人商议已定,便请诸道行营都统王铎以墨敕(天子下诏用朱笔,但有时授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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