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暝,山间青霭也渐渐浓郁起来。只见天地苍莽无涯,绵延至浮云深处,与那层层叠叠的雄伟山峦相接,气象顿显得辽远而深广。
草色连空,入眼便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致,那布满青苔的山径隐现其中,一路高低曲盘,将人引向幽林深处。只见树林里的女萝更长得密密蒙蒙,遮蔽了日光,饶有一缕清凉。
山涧流水潺潺,绕过大青石倾泻而出,水波激荡形如滚珠跳玉,时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此时,林中悠然跑出一只母鹿来,只见踏前几步,竖起耳朵张望了片刻,方才回头轻叫了几声。一只瘦小的小鹿自浓密的草丛中应声跳出,闪着晶亮的眼睛跑到母鹿身边摩挲起来。母鹿用鼻子轻扣小鹿几下,然后才来到溪流边低头饮水,而小鹿则还是饶着母鹿耍弄不停。
溪水深而清澈,闪动着粼粼水光。忽然,自溪流上游漂来大堆的树叶枯枝,竟几乎将狭窄的溪面遮蔽,饮水的母鹿陡然抬起头来引步后退,同时鸣叫着窜起,它似乎发现了什么。
猛然间,一段枯枝破水而出,刺入飞奔母鹿的后腿,鲜红的血液刹那间激迸了出来,同时从那湿漉漉的枯叶中破起一道黑影来,正是在水中偷偷潜伏的宗唯。
母鹿悲鸣着扑跌在地,那受惊的小鹿跑进林中却待在林边使劲叫唤,母鹿望着小鹿,拖着伤腿不断朝树林爬动,随着宗唯的接近,母鹿口中的嘶鸣愈加凄厉,仿佛在催促小鹿赶紧离去,而小鹿的鸣叫也最终消失在林中。
宗唯站在母鹿前定了许久,仔细看去,他乃是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湿发紧贴着脸颊,让他的轮廓显得很深很硬,如同长了棱角一般。此时的他带着微微的喘息,而且气息似乎愈来愈沉重。湿透的破衣上依然看得出斑斑血迹,显然宗唯曾经过残酷的杀斗,而此刻他的眼中更是流露着一种嗜血的渴望。
只见他向小鹿消失的树林深处凝视了一眼,然后便不顾母鹿眸子中深浓的恐慌与它竭力的挣扎,抱着鹿脖子就狠狠地咬了下去。一时间,挣扎与嘶鸣、惊惧与兴奋,汗水与鲜血都交织在一起,与尘土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组错乱的血腥画面,而那画面则那么令人惊怖。渐渐的,嘈杂的声音开始平静,一切都又沉淀下来,只剩下溪水的叮咚声依旧。
吸干的鹿尸被远远抛在一边,而那怪异的少年宗唯早已入定,如果不是见他胸腹尚在微微起伏,简直就和一尊泥塑一般。
过了片刻,只见宗唯长舒了口气翻身而起,他随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嗡声道:“杀只鹿都是大费周折,俗话说虎落平阳任犬欺,还真是不假啊。只是再无解药,不出数日便成血僵尸了呢,也许只有逮住龙二,才有一线生机。”
宗唯正思忖间,忽然瞧见原本跑掉的小鹿此时又钻了出来,正步履蹒跚的绕着鹿尸轻轻叫唤,还时不时用舌头舔舐母鹿僵冷的身体,仿佛如此便能将母鹿唤醒似的。那从骨子里流淌的伤感让少年的心陡然一颤,他眼中泛起一丝迷茫,心神仿佛一下子越过山巅,飞向了遥远的地方。
但见他举起拳头猛砸了下脑壳,咬牙怒道:“哼,中了邱三的嗜血掌,已经是快没命的人了,还怜悯一只鹿做什么,蠢货!”他说罢长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飞身朝小鹿跃去,犹如一只硕大的蝙蝠。只听他嘴中还喃喃自语道:“老天视人命如草芥,鹿命还算个鸟,现在死在我手里还能跟你老娘去,好过以后塞虎狼的牙缝,孤零零独个过那奈何桥……”
“喀嚓……”小鹿在厉声中抽搐了数下,然后便被少年扭折脖颈断了气。忽听得一阵清脆的掌声自林中传来,少年悚然回首,顺着撑天老树往上看,那虬枝上竟不知何时安坐着一位脸色苍白如水的美貌男子。
只见那男子面貌清瘦阴郁,眉目疏朗,眼细纯薄,头戴红玉高冠,身穿宽大赤袍,肩裹血色鹤裘,此人正是宗唯苦苦逃避之人——“血尊”秦赤尧。
宗唯一见“血尊”便脸色数变,骇然连退数步,问道:“主人……你…你怎会在此?”看他一副瑟瑟发颤的模样,犹如耗子见了猫似的。只见那秦赤尧漫不经心的轻弹了下鲜红的长指甲,丹凤眼轻瞄宗唯片刻,才阴声道:“本尊如果还不在,岂不是逞了你的心愿……哼!小九啊,你可知道本尊为何为你鼓掌叫好么。”
宗唯低头间眼珠急转,一边赶紧上前几步,诚惶诚恐地匍身拜伏在地,然后颤声回道:“奴才不敢……呃……奴才愚钝,还请主人明示。”
“血尊”秦赤尧摸了摸白而无须的下巴,仿佛对宗唯的反应还算满意,遂嗡声道:“嘿,本尊是夸你啊……”说着将身前倾,意味深长地盯着树下的宗唯喝道:“你杀起鹿来连鹿崽都不放过,是谓“狠辣”;你还将实力远胜于你的邱三碎尸,可谓“残忍”;你更故布迷阵把那伙奴才当猴耍,是谓“奸诈”;你,趁我不在便夺丹烧楼,可谓“决绝”啊!呵呵,本尊教的你都能学以致用,叫本尊怎么不为你这小奴才叫好哪……”
“奴才……奴才的命都是主人给的,您就不要这样作践小的了,小的受不起啊!”宗唯涎着脸道:“再说您瞧,任奴才怎么翻筋斗,还不是跑不出主人您的手掌心嘛。”
秦赤尧听言似乎自眼中化出一股笑意,进而哈哈大笑,那声音尖利宏亮,袅袅不绝地环绕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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