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甚好。”,过了片刻,马相伯才抑住自己的笑声,朝张佩纶道:“幼樵,尊夫人当真不愧是中堂大人的女公子,高明啊。”
“相伯兄谬赞了。”,张佩纶轻轻摇了摇头,“你是还没见过我那位妻妹,那,才是真正的女中丈夫!”
李鸿章终于走出了赵继莲的卧房。他方一迈出房门,早已在门外等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李经述立刻便迎了上去,急促的道:“父亲,母亲她……”
而一旁同样守在门前的李经溥却是礼数周全的向李鸿章施礼道:“父亲。”
李鸿章的目光在这一双儿女面上扫过,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
“你进去吧,好好照看你母亲。”,李鸿章话音未落,李经述已经快步抢进了屋内,而李鸿章随即转向李经溥身旁的几名佣人婢女。
“你们不用跟着了。”,他这才看向李经溥,“浦儿,你随我来。”
“是,父亲。”,李经溥依旧是那般娴静模样,她伸手从身边的婢女手中接过一把竹伞,迈着碎步跟上了前面的李鸿章。父女二人穿过屋前那座常青藤和葡萄蔷薇扎成的花洞,径直走到了天上仍淅淅沥沥落着的雨里,一阵哨风带着潮湿的雨意,立刻凉凉的扑怀而来。
李经溥瘦削的双肩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手中的竹伞大半都罩在了李鸿章头上,自己的身子却几乎全都露在了雨里,饶是如此,她举着伞的手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继续牢牢的钉在李鸿章的头上。
走在前面的李鸿章丝毫没察觉到背后小女儿的窘态,他此时脑中犹自回响着刚刚赵继莲时断时续说出的那几番话——
“我自知你原本甚是看好幼樵的,但如今这情势,你我这女婿用作一幕僚犹可,但若指望他承继你之衣钵,老头子,那已是镜花水月……”
“老大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一手一脚带大的,我又何尝有一日不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可你看看,他连自己的妹夫都容不得,又如何能从你手中接下这偌大事业?”
“浦儿是我亲生女儿,我会不疼她?你当她来求我时,我当真愿意?做娘的,不求女儿非要嫁个翰林学士,只要我将来的女婿肯疼她,护她,让她少受些苦楚便好……你当你那学生是宝贝疙瘩,我却只当他是个来历不明,身世成迷的野小子……可偏生,偏生老天他就是不让你这几个儿子当真成器……奈何呀?”
李鸿章的双眼中此时已是阵阵酸涩,老妻的话此时回想起来,句句听来都是透心彻髓般的中肯之言,唯因如此,反让他心中凄楚更甚。而走在他身后的李经溥望着老父在风雨中已略显佝偻的身形,眼中早已盈满泪水。
一滴沁凉透骨的雨悄然透过竹伞一次,滴进了李鸿章脖项里,他被激得浑身一个寒颤,猛的站住了脚,而后面的李经溥也适时停住,父女二人变那么一前一后的站在了风雨当中。
李鸿章望着愈来愈迷蒙凄迷的景致发了一会呆,这才开口:“浦儿。”
李经溥略上前半步:“父亲。”
李鸿章终于回转身,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已被雨水打的半湿,看上去更形娇弱的女儿,眼中的疼惜之意更浓。
“浦儿,你不会后悔么?”,李鸿章轻声道,“以治明的资质,加上为父的栽培,成就可期……但为父,却不敢担保他会是一个佳偶。”
李经溥的头低了下去,待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时,却又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父亲……”,李经溥的语调甚轻,但话中之意却甚为决绝,“不管他日如何,女儿不悔!”
李鸿章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小女儿看了半响,终于化作一声长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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