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寿短早夭,就在自己出生的前四个月。母亲瘦弱多病,终于在三哥蒙难不久油尽灯枯。兄妹四个,数她最小,唯一的女性,众星供捧的月亮。尽管生活在一个捉襟掣肘的家庭,最好最多的却总是给她。没有哪个时期家里不是拮据,他们的无私,使她只能凭经验来重新判断当时的经济状况。欢乐,无忧,为她营造了一个没有哀伤的童年。曾经问过哥哥们,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回答简单,也使她幼小的心灵在快乐之间又平添了几分骄娇之气。漂亮,男人都喜欢跟漂亮女孩好。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好哄,那不过是哥哥们逗她开心的又一招式。亲情,血缘,都是艰深的道理,当时的年龄实在难以理解。若是现在她伪装天真旧题新问,他们恐怕也只能这样回答。奇妙的东西永远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如果必须付诸言表,只能说明它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已经如此这般做了,同样不想多说。混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不能按照一般俗理去考虑是非得失。唯一的思量,只是需要冷静地判断效果。派出所擒殴打三哥的时候,实在不够冷静。如果一阵依赖力气的撕掳,就能救得下人,那么自己的境遇毫不足惜,反证自己甘愿堕落。绝望的时候,自有绝望的方法,只能在绝望之际才能想到。
现在她完全清楚,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已经在镜子里看清了对方的脸面,知道什么样的妆扮会叫什么样的人难以自持。眼影太浅,找根铅笔,削下一点炭芯,磨成炭灰轻轻抹上;嘴唇过于苍白,拿张准备过年给侄子包压岁钱的红纸,用唾沫润透,唇间一抿,照照镜子不甚匀落,再用舌头小心tiǎn_shǔn一遍。冬天的衣衫没法过于单薄,功夫全在里面。空壳大衣,绝对不能再穿棉衣。直接一件贴身的毛衣,不管多冷都不能扣着大衣。小平针的高领开司米毛衫,自己精心编织,三围尺寸收得恰到好处,不再太多的装饰,本白的毛衣,再配一条红色的尼龙丝围巾,款款的一头必须飘在大衣外面,若有若无,正好招引人的视线。
要见的是一位公安系统的局长,返城最后一道签字就在他的手里。都管他叫达局长,不是那个大小的大,而是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达,一个稀罕的姓氏。派出所跟公安局差好几个级别,足够吆喝那个不可一世的崔新生。也许人家已经记不得自己,只要自己能够认准就行。五十多岁,最大的特征是一个硕大的秃头,偏要将两侧残存的头发留得很长很长,用发蜡粘贴在光亮的头顶。忘乎所以的时候,硬扎扎地直刺人家眼睛。眼里本来就容不得一点异物,抹足发蜡的头发更是坚挺无比。
已经三天,难为了兄嫂。连日奔波,毫无进展。剩下来的只能是唉声叹气,相对唏嘘。也不是毫无音讯,只不过越多越叫人伤心绝望。说是已经立案上报,难免梅开二度。反正春节甭想,让亲属有个思想准备。一个学生家长,就在地区派出所当民警,据他对大哥透露,人家不置之死地不会罢休。袭警本属罕见,明目张胆的更是绝无仅有。一般人重残,抵不上警察挨一个巴掌。严重程度,可想而知。正巧市里准备正在春节前夕组织一次从重从严的大扫除,狠狠整理一下每况愈下的社会治安。若能并轨搭车,至少再来一两年的官司。若是一个简单的治安拘留,能到春节以后放人,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恐怕不烧高香很难想象。
为兄何尝不想营救,实在力不从心。买了一堆礼物,那个愿意帮忙的学生家长见了都摇头。婉言相劝,不再继续。说是量力而行,千万避免人财两空。人家的意思明白不过,却也实在怨不得哥哥。重建家园,严重透支,自己的工资也大多交给了嫂子,迄今还有不少债务。按照那位好心人的估计,纯属一个天文数字。哥哥想下狠心,嫂子实在吃不消了。侄子深造在即,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嫂子在劝解的时候,把自己的嫁妆也算了进去,说人家工资全数上缴,届时总不能空手出门。嫂子素来要比哥哥现实,说的也确实非常现实。长吁短叹,当哥哥的只恨自己的眼泪不值钱。
好在人家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人在场,管她叫外甥女。熟络亲切的腔调,正是一个长辈的身份,久未谋面,却从没断绝牵挂。发现来人是一个天生的尤物,手下人自然知趣。三言两语,托词而去。
本来她设计了一整套方案,准备在没人的时候给他跪下,一招不济,赶紧膝步上前,死命抱住他的双腿,再不济的话,把脸紧紧埋进人家的腿际,哭泣也罢,哀告也罢,反正得不停地在那个地方摩挲。一旦得手,得象羔羊一样摆出一付任人宰割的姿态。大凡男人都不喜欢女人的主动,过分张扬,在男人的词典里是yín_dàng无节的同义词,不仅不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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